“你來替本宮梳頭吧。”姚月幽然道。
發絲光順柔亮,濕漉漉的,很美。
好似一曲悠揚的歌,又如一條婉轉的河。
李嬌拿過梳子,将頭發一縷縷梳好,塗上茉莉頭油,晾在她身後的檀木架子上。
姚月輕輕按着自己的太陽穴,躺在榻上,一言不發。
李嬌小心撥弄着架子下的炭爐,屋子裡滿是粘人的茉莉花香,發膩。
莫名覺得有些悶。
“這件事,你辦得不錯。”半晌,姚月才輕聲道。
額頭上青筋跳動,姚月微蹙着眉,有些煩躁地按住腦袋:“隻是……還不夠。”
被炭爐烘着,頭發很快就幹了。
姚月起身,李嬌替她拖着架子上的頭發,避免被炭爐烤到。
熟練得仿佛不是第一次。
随意披散着頭發,姚月打算小憩一會,揮揮手打發李嬌出去:“你先在國子監待着吧,等我消息。”
“是。”李嬌點頭退下。
出了太平觀,她立刻去找蕭離。
很多年後,李嬌回憶年少時,她想,那片血大概就是在那時流入眼底的。
那片比紅還要紅的黑。
才走到巷口,就已經被血腥味包裹。
一粒一粒吸進肺裡,令人窒息。
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李嬌快步跑向那個小屋。
太陽紅豔豔挂在前頭。
血紅血紅的。
活像那剛被砍了頭的脖子,紅得發亮,紅得發黑。
推開門。
手有些抖。
冷靜。
蕭離為什麼在哭呢?
三娘,三娘怎麼流血了?
隻見一黑衣人襲向蕭離——蕭離的長刀呢?
早被她扔在了地上。
她用那隻拿刀的手,抱住了阮三娘。
顯然,蕭離不想活了。
什麼意思呢?
你們黃泉相見,然後把痛苦留給我一個人嗎?
那可不行。
劍在李嬌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出鞘了,幾乎是出于本能。
擋開襲向蕭離的劍,李嬌紅着眼殺向那黑衣人。
去死。
去死!
那人的身手詭谲多變,暗器極多,一看就是從小培養的殺手。
李嬌已經來不及細思,也不願去細思,隻是揮刀向前。
仿佛刀隻要足夠快,就能抛下身後的悲傷。
這實在是個難纏的對手。
暗器比頭發還要多。
既躲不開,又屢屢沒有命中要害,身上細碎的傷口越來越多。
看着她面罩之上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眸,李嬌甚至會覺得,她在享受——
享受着這場圍殺。
終于,一個破綻,李嬌伸手扯下她的面罩。
腳下匆忙一轉,連劍都偏了幾分。
怎麼是她?!
愣神的瞬間,對方得到了近身的機會。
匕首停在離心髒隻有一寸的地方。
那女人握住匕首在傷口裡攪了攪,另一隻手卻接住李嬌,不讓她倒下。
湊近李嬌耳畔,她呢喃道:“怎麼辦啊,明明他們也買了你的命……可是我突然舍不得了呢。”
這是李嬌第一次聽見她說話。
像毒蛇一般,吐着信子,暗悄悄地纏繞上來,令人生寒。
她一邊說着,一邊又用手按了按李嬌的傷口。
眼底似有熊熊鬼火在燃燒,冷極,燙極。
用那隻沾了血的手輕輕撫上李嬌的臉龐,她吐氣如蘭,惡鬼一般:“沒完成任務,是會被懲罰的呢……”
“我要你,和我,感同身受。”拍了拍李嬌的臉,她眯眯眼,溫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