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貞看着她,微微一笑:“沒事,我隻是……站太久,腿有些軟了。”
“你怎麼在這?”拉上車簾,莊文貞震驚道。
她先前可是親眼看着李嬌被捉走的。
李嬌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隻是淡定道:“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李嬌嬌。”
轉動着手中的匕首,她幽幽道:“現在,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莊文貞一時陷入沉默。
長公主,季華獻,李嬌。各懷鬼胎,看不真切。
李嬌看懂了她的顧慮,輕笑一聲,莫然道:“你沒有選擇了。”
莊文貞不解擡頭,這聽她解釋道:“刑部全是長公主的人,他們給出的真相,隻會是長公主想要的真相,更有甚者,可能是長公主與季遠交換了某種條件後的真相。”
莊文貞聞言目光一閃,擡頭看着她。。
關于李嬌給出的信息,她不會懷疑。
但朝堂之上,風谲雲詭,瞬息萬變,哪裡又是她這三言兩語可以概括的呢?
“或者……我這麼跟你說吧。”李嬌坐起身,看着她說。
“朝堂之上,黨派林立,可唯有長公主與季相二派,長立不倒,陛下也樂意見得這二派相互制衡。”
莊文貞聞言擡頭看向李嬌,她聽懂了。
聽懂了李嬌話裡的意思。
“所以說……”李嬌繼續道。
莊文貞打斷她:“所以說,長公主不可能親手鬥倒季遠。”
而今朝野上下,“倒季”已然成為共識,可若這季氏真的倒了,下一個又該輪到誰呢?
姚月當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掀起車簾,李嬌算了算路程,漫不經心道:“路程過半了。你再不說,就真的沒選擇了。”
莊文貞捏着手指,沉吟了片刻,下定決心道:“好吧,我聽你的。”
“這事……要從一個落魄書生說起。”
天底下絕不可能再有這般荒唐的事了。
我阿父救了個窮書生,也沒有什麼别的目的,隻是因為他之前就是個窮書生。
好巧不巧,那人同當朝季相是同鄉。
阿父得知後,不願沾染朝堂是非,給了他些盤纏,将他趕走了。
他也不辯駁些什麼,朝我阿父拜了三拜,走了。
沒多久,他就死了。
我想,死了也好。
他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我阿父救過他了。
我為我的天真感到可笑。
在他住過的那間屋子裡,我們發現了一個破盒子。
都怪那個破盒子。
裡面爬滿了季遠幹過的勾當。
沒有那個儒生可以拒絕這樣一個絕佳的“死國”的機會。
我看見了他眼中的火光。
我的父親已經很老了,像一隻垂死的飛蛾。
不過他後來還是退卻了,因為我。
蚍蜉撼樹,固然悲壯,固然好看,卻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知道,他不願将我牽扯進來。
于是我們将那個破盒子用油紙封好,埋在那池子裡。
它撲通一聲躍進池中,我以為從此能夠永遠風平浪靜。
我為我的天真感到可笑。
不是所有東西都能埋進去。
季氏的人還是查到了。
我去國子監,其實帶着幾分“為質”的意味。
我和阿父,就像天平的兩端,互相牽動着彼此。
我本以為這個天平會這樣永遠平衡下去。
可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投湖。
我知道,他定然是自己走下去的——因為那池子中還埋藏着我們的另一個秘密,那個破盒子。
他在沒有戲台的地方,唱了出飛蛾撲火,文人死國。
現在,戲台子搭好了,該我來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