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貞不再理會身後的厮殺聲,朝着月色走去。
竟是滿月。
碩大一輪,冷照濁世,華貴無言。天邊亂雲脫壞,恰如崩濤。
遠處是一輛四匹馬拉着的馬車,車前的燈籠上大大寫着一個白字。
一女子在馬前站着,像是恭候已久,隻聽她拱手道:“莊娘子,我家長公子有請。”
莊文貞淡定點頭,顯然是早有預料。
還真讓李嬌給猜對了。
兩個時辰前……
“你要知道,你在這時候離開帝京,瞞不過任何人。”李嬌看着不遠處的城樓,轉着匕首分析道。
太陽已經掉下去了,天邊的幾縷橙紅,淨得像是沒放完的血。
隻聽李嬌繼續道:“我阿妹與白氏的二娘子交好,我會讓她将你要出城這件事透露給白氏。”
“白氏?”莊文貞不明白,有些困惑問道。
季遠這案子,從頭到尾,都和這些世家沒什麼關系啊……
天邊的那幾縷雲開始發白,發暗,血這下似乎真是放幹淨了。
紅雲腐朽成了慘白色。
李嬌放下手中的茶碗,解釋道:“長公主在朝堂上公然向季氏發難,李左王白四家這些年雖然沉寂,但終究還是會想要來分一杯羹。”
“更何況……無論如何,在外人開來,我終究姓李。”
“我都來查案了,他們又如何能夠置身事外?倒不如先發制人。”
莊文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雲散了,天是靜湖一般的深藍色,很平靜,像是在醞釀着一場激烈的風雨。
她翻身上馬,策馬走入那片深邃的藍。
而今的天空,濃雲翻滾,風雨将至。
馬車裡,莊文貞放下簾子,不再去理會那場終将落下的暴雨。
身旁那人,一件軟白織金錦袍,頭戴白玉冠,手上翩翩搖着把骨扇,好一副倜傥風流貴公子的模樣。
她生得一雙含情目,眉宇軒然,英姿飒飒,鼻翼一粒小痣,似黑玉又如星子。
隻是……
莊文貞有些不敢确定。
這白氏的長公子——
似乎是個女人?
她沒有喉結,也沒有束胸,幾乎可以說是不加掩飾。
看着莊文貞震驚而欲言又止的模樣,白錦不由輕笑一聲。
手腕一壓收起骨扇,她淡然道:“我确實是個女人。”
莊文貞輕蹙着眉,瞪大了眼睛,微微歪頭,顯然不理解她這是什麼意思。
白錦擡手轉着手上的扇子,嘴角挂着淺笑,擡眸道:“公子公子……誰說公侯之子就不能是女子呢?”
這話,莊文貞也聽李嬌說過。
眨眨眼,她還是感到困惑:“可白氏畢竟是……”
白錦隻是将扇骨貼着她嘴唇,眼中漾起笑意,隻聽她輕聲道:“白氏現在,我說了算。”
莊文貞這才了然。
别說白氏,估計全帝京的權貴多少都有些耳聞。
但那又如何呢?
白氏畢竟是帝京四大世家之一,白錦又确實是那白氏的掌門人。
在那位置上,别說是白錦,哪怕你說自己是黑錦,衆人也隻能點頭說是。
閑言少叙,白錦放下手中的骨扇,開門見山道:“你手中的輿圖,還是交給我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