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曹确指揮人員,“準備下一場——”
雨季的蘇木星在21點至次日的8點,天空是一片烏黑。
林銘望着星網天氣說的“今夜24點有雷陣雨,請做好防護措施”不禁犯了難,有感而發地在柏辰星面前歎了氣。
“歎氣會把運氣歎跑哦。”柏辰星捏着劇本說道。還差一場就結束,卻也是今天的重頭戲,他不能輕易耽擱劇組進度。
“我也是擔心柏哥你身體受不住。”林銘無奈地說。不過關心是一方面,但這畢竟是演員的職責所在。所以他隻得先把要準備的毛巾、毯子、熱水一一備好齊全。
天然的雨水襯得拍攝更加逼真,柏辰星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悶聲地跪在地上用手挖走礙事的土壤。道具埋的不深,于是重點全落在演員的微表情上。
曹确追随靳薄雲的導演方法,喜歡怼臉拍攝。放大的面部,在顯示屏裡看得一清二楚。于是繃緊的弦比之雨柱還要細,柏辰星幾乎是全憑事先準備的人物心理而無意識做出動作。直到因雨水墜落眼眶内的次數太多,出于生理反應眨眼時,曹确喊了停。
“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忍住。”柏辰星道歉。
“沒事,這條能用。”曹确滿意開口。這戲拍了三遍,每一遍柏辰星幾乎都是完美通過。看來當年的三獎連得并非摻了水分。他算撿到寶了。去哪兒還能找到便宜還戲好的演員?
聽到這話,柏辰星才卸了勁,黏附的劇服在皮膚的觸感尤為清晰。腦袋上忽地被披了一件毛毯,他緩慢地捏捏垂下來直落手腕邊的一角。
“柏哥,你沒事吧?”林銘道,趕緊又重新倒了杯熱水,“郎哥臨時被公司叫走了。你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及時跟我說。”
“好。”柏辰星說話慢,聲音輕。也不知是不是被雨砸得頭懵懵的,總之他一手接過,卻并不着急喝。微垂下頭,臉靠着冒出的熱氣獲取些許溫度。等面上暖和不少,才輕輕吹了兩口抿了抿。
這是最後一場,拍完即收工。柏辰星躲在傘下,順着林銘的指引走到一輛不曾見過的保姆車前,昏暗的車内似乎有一道猶如蠶絲的視線。
他一向對旁人視線敏感,何況那道目光實在過于熟悉,即便無法透過車窗看清對方的模樣,也知曉到底是誰。發木的神經在逐漸蠶食理智,柏辰星緩緩眨眼,側頭對林銘說道:“這不是郎哥租的車。”
“公司催得急,郎哥匆忙得連車鑰匙都忘了給我。要寄過來現在也用不上,所以我去劇組找人問能不能順路搭一程,就隻找到這輛。”林銘解釋道。
柏辰星垂眼,盯着濺起的水花,感謝道:“難為你了。”
他是中途插進來,許多資源本就緊缺,未必能第一時間給到他。這輛車來之不易,不說他,便是林銘也需要回酒店去。柏辰星沒耽誤地準備開車門,誰料還未觸碰,門自動開啟。他手指蜷縮了一下,望向車内的另一人。
“上來。”時寒單手撐起下巴,眼神僅在接到柏辰星視線的瞬間移開,看向前方。乍起的光亮在刹那間親吻他的面龐,随後隐于黑暗,隻留下遙遠的轟鳴。
幹站在原地,不說惹人猜測非議,但憑雨勢漸大,柏辰星便沒了選擇。他往左右探了探,像是在滂沱的雨中尋找什麼。若有似無的視線依舊纏繞在側,可惜周邊壓根兒連個人影都沒有,柏辰星疑心是雨夜影響了自己的判斷。
他這一遲遲不動的行為,成功引得時寒蹙起了眉,對方一開口就是誤會:“你現在沒得選。難道這麼想生病?”
“不想。”柏辰星老實說道。他最讨厭生病,也不願就此耽誤之後的拍攝進度。因而微不可察地歎起氣,捏着濕潤的衣袖,一個跨步就坐了上去。
剛坐定,才意識到依照過去的習慣坐到了時寒的身畔。這車空間大,後座寬敞無餘,要擠下兩人實在綽綽有餘。柏辰星當下有些後悔,半起身想換個位置。哪知此時林銘已然坐下。車門關閉,正發動準備行駛。
意圖被中途阻攔,柏辰星掩飾似的拂去臉側滑落的水珠。看不清的視野裡,聽見杯蓋打開倒水的響動。再來,便是一隻拿着杯子的手。
清甜的香味緩緩在空間内散開,柏辰星鼻翼翁動,氣味中夾雜的,還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伸手,兩指相觸間,他隻覺時寒的手溫暖。沒怎麼費勁地将杯子接過,然後兩手交叉捧着,不着急喝。身旁的時寒也不催促,而是手指輕碰耳飾,面對着光屏裡發來的文件自顧自地浏覽起來。
柏辰星指尖點點杯壁,他還是順從本心,抓緊問了最想問的:“你行程趕得及?”
“自然是趕完了才來見你。”
“抽煙了?”
“你把奶茶喝完,我再回答。”
見人乖乖喝下,時寒收回盯在對方喉結的目光,指腹摩挲,半阖的眼睫微擡,斟酌道:“沒有。隻是最近出的一款新品,買來聞一聞。”
時寒瞄了柏辰星一眼,看對方狐疑的眼神,随即垂下,“我答應過你的。”
隻是看到柏辰星冒雨拍攝,他心煩意亂得很,終是忍不住點了煙。在風中特意吹了一會,沒想到還是被人察覺到。
“什麼都瞞不過你。”
“那倒也不是。有很多事情,你不想讓我知道,我還是不清楚。”
視線落在面前的杯子,因雨而墜落的思緒無底線地飄蕩。柏辰星不自覺地聯想起當初霄霁星的那杯吞進肚裡冷掉的奶茶。按理說過去這麼久,依他糊塗的腦子,連詞都得費老大勁才能背全,怎麼可能還能記得清所有細節。
但或許是與雪别無二緻的雨的冷,一點點從心開始滲透。原先積攢的暖意逐漸被侵蝕殆盡,于是他小聲地抱怨了一句:“好冷......”
“冷嗎?”時寒附身調高溫度,然而一轉頭就瞧見柏辰星發木的眼神,瞬間明白了對方的不對勁,立即對司機命令道,“去最近的醫院!”
林銘一開始覺得沒什麼,聽到時寒的話頓時也慌了,半站起來詢問柏辰星:“柏哥,柏哥你怎麼了?”
“我?我沒什麼啊?很好,一直都很好......”
柏辰星繼續小聲說着。然後一隻手把他的臉扭了過來。他眨眨眼,下意識往對方的手心蹭蹭。
“好個屁!”手心的溫度在不斷竄高,時寒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沒吃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