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的壯漢猶如高牆。柏辰星是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壓根就沒人按鍵,這電梯門是怎麼關不上的。說好的自動化科技化呢!
再一看前方,對面正一臉耐心地等待。像是要跟自己耗到天荒地老似的。
柏辰星深知沒有和除時寒以外的人相伴一生的興趣,重重地歎出氣,跨出電梯,旋即目不轉睛地低頭瞧席津的影子。
沒看見,沒看見,沒看見。弄錯了,弄錯了,弄錯了。
人是不可能這麼倒黴的。他不信!他的黴運早就在《勇者無畏》遇到談庭的時候花完了!
“見大明星一面還真是不容易。”
領路的席津與這聲音一同停住,作為跟從者的柏辰星自然不得不照做。不大想擡頭。但走到這份上,拒絕已然不可能。不容忽視的目光在腦中逐漸具象化,他看到了一條緩緩直立的通體漆黑的蛇。
席潇微笑道,“怎麼,大明星對我感興趣?”
“準确來說,是席先生對我有感興趣吧?”換個人換種姿态,柏辰星從容不迫地拉過一邊的椅子,正對着席潇坐,“感謝您對《攬月》的喜愛。下次有機會遇到靳導,我會當面告知有您這麼一位粉絲的。”
“想必我的手下已經跟你說明了我約你的來意。”
“您的手下是個體面人。我腦子笨,聽不懂。”
席潇聞言挑眉:“方才聽你的采訪,是半天也不明白靳薄雲怎麼會選你出演裴影。現在一看,大導演不愧是大導演。”
他像是在逗弄寵物般,半擡起手臂,随意地招了招一邊靜默不語的衛明遠。直到人溫順地半蹲在地時,他才撫摸衛明遠的頭頂,看向柏辰星,“要不,我給你個出氣的機會。氣消了,跟了我,怎麼樣?”
肉眼可見的,話音剛落,衛明遠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瞬。發絲被拽住,牽動起頭皮泛起絲絲的痛意。
跟以前比算不了什麼。他自我安慰道。
隻是難免,會不自覺地瞥向對面高高在上的看客。尤其是對方的視線仿佛越過了自己。就像是當年事件爆發,面對着密不透風的攝影機和閃光燈時,對方朝他望過去的那一眼——視若無睹。
恍惚與疼痛間,衛明遠聽見柏辰星說:“你為什麼會覺得這樣做我會消氣?”
“心疼了?”
“不。”
柏辰星這時候才将眼神降落到衛明遠身上,“我尊重他的選擇。”
“我不喜歡強逼,總要心甘情願的最好。這一點,比旁人應該強上不少吧?”席潇說完,如往日一樣擡起衛明遠的下巴。眼前人因着采訪,特意畫了淡妝。看向自己的此刻含情脈脈,稱得上一片情深。
虛假的可怕。
“論資源,我全心全意地捧。論樣貌,我好歹也是男團成員。論背景,我不會讓九年前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這三點,還不夠你動心?”
“席先生是在對誰說這句話?”
席潇放開手,态度驟然一變,冷淡了很多:“我要見裴影。”
“如果《攬月》能順利得獎,進入時光影片。我想你會如願以償。”柏辰星平靜回答。
星曆時代的電影一旦下映,除非被播放平台買斷供觀衆觀看,否則一般都是自動銷毀。隻有評選系統才能在一堆繁雜的數據裡提取修複,然後放進獎項中讓大衆評選。
《攬月》作為先前被聯盟嚴令限制的電影,自然沒有任何一家平台敢接手。然而時光影片的劇作永世保存。因此隻要《攬月》能獲得星耀獎的最佳故事,席潇還真可以再看一遍。
“能在娛樂圈待那麼久,看來你确實不是善輩。”
“隻能說小人物。你們的不屑一顧才讓我有了喘息的機會。感謝感謝。”
“說到底,還是可惜當年的Bate改革失敗,不然也不會牆倒衆人推,是吧?”
“這種事誰又算得準。”
一來一回,不說嚴防死守,但的确跟打在棉花上沒什麼兩樣,有股莫名的憋屈感。
既然對方不是裴影那樣的人,席潇也沒多大興緻将人強留在身邊。他還是更喜歡互赢互利的事。
于是轉過臉看着舊情人。即便清楚這張臉不可能有任何改變,但厭煩早已打好地基,所以席潇也不廢話,“你和柏辰星一起走吧。”
衛明遠不是第一天陪在席潇身邊,自然明白對方的話外音。
也難怪,圈内新人輩出,他的優勢并不顯著,被替代是早晚的事。隻能慶幸,那位終究不是柏辰星。
挽留隻會讓對方對自己的印象更糟糕。衛明遠深深吸一口氣。
可這份氣性,還是在私人電梯内爆發出來。
“你要嘲笑就嘲笑。”
柏辰星百無聊賴地盯着一層一層縮小的數字看,冷不丁聽到這一句頓感莫名其妙。
他的姿勢未變:“你自己選好的路,我沒資格評價。”
“沒資格?”衛明遠念着這三個字。他看着柏辰星依舊對着數字看,對自己的存在毫不在意。自從決裂後,一直如此。
大約是被沖昏了頭,也大概是因為眼下就他們兩個人。僞裝不再,疲憊盡顯。衛明遠抽氣時止不住的顫抖,“我以為你會恨我。”
該恨的。在這一瞬間,他希望對方恨他。他聯合葉朗,率先點起了圍繞在柏辰星身邊的枯草。
背刺,潑髒水,搬弄是非。火越燒越旺,他冷眼旁觀。
如今,離得太近,終歸是燒到了自己。
柏辰星斂下眼,說:“恨不至于。”
這樣濃烈的色彩不該屬于他和衛明遠之間,所以在背叛爆發時,他頂多氣憤。
“我隻是有段時間想不明白,挺愛沒事找事地鑽牛角尖。”柏辰星補充道,“但我這個人有個特性。我很少回頭。所以你要是想跟我重歸于好,實在沒必要。你做不了,我也不習慣。”
衛明遠假笑:“你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