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起身要護着餘世陵後退,便見妖物彈開覆水騰空而起,手中朝兩人揚起粉末。他未攔住餘世陵,眼睜睜瞧他消失在迷霧中。
待他施術法驅散煙霧,妖物已經消失,而餘世陵倒在地上。
白欲栖快步上前,将他扶起。
見餘世陵右手臂受傷,小臂被劃出長長一道血痕,血正不斷溢出,染濕了衣裳。
“我已說不要莽撞。”白欲栖難得言辭嚴厲,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将他扶起帶到屋中。白欲栖不看箱中藥材,而是取出随身攜帶的創傷藥,為他敷在傷口上,又細緻包紮好。好在傷口雖長但不深,修養好不影響用劍。
餘世陵面色蒼白,俊朗面容多了幾分陰沉。
他望着白欲栖,什麼也不說。
“下次三思後行,”白欲栖無奈道,“今日是我疏忽大意才會讓你受傷。”
他面色也不好看,竟犯下如此錯誤甚至連累餘世陵,“妖物我會繼續搜查,你且回府靜養。”
“上仙。”餘世陵道。
白欲栖望他,遲遲等不到下文。
他無奈掐訣,兩人霎時消失在原地。
與此同時,金虹門中白欲栖居住的院落裡出現兩道身影。
在木屋中隻是草草包紮,此時白欲栖撕開餘世陵衣袖,布巾沾水細細為他擦拭,許是受過許多傷,這些瑣事做起來駕輕就熟。擦拭幹淨後,又為餘世陵上藥,包紮好才算完事。
“這幾日暫且不要動劍。”白欲栖将手中白瓷瓶遞給他,“每三日換一次藥,約莫十幾天便會大好。”
餘世陵拿着瓷瓶把玩,“都說仙人有靈丹妙藥,上仙為何不給我一抹便好的藥?”
白欲栖在窗邊坐下,透過木窗看向外面景色,直言道:“為讓你長些記性。”
“受了傷,下次便知行事穩重。”
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是對的,任何人吃虧上當後都會長記性。餘世陵聞言輕笑,“上仙對誰都會如此用心對待?”
白欲栖不應。
“我聽聞上仙與家父淵源頗深,不知當年上仙是何種模樣。”
又提起三百年前,白欲栖并不想回應。
“時間已久,本君忘了。”
“傷已處理好,你可以回去了。”他不再看餘世陵。
餘世陵卻沒有離開的打算,“聽聞上仙修無情道,不知無情道是何滋味兒。”
“修道全憑本心,你心如何,道便如何。”
“無情道苦難頗多,若無頓悟,切莫要修。”白欲栖垂眸,眼中湧上疲乏。
“那上仙心中當真無情?”餘世陵望着自己被仔細包紮的手臂,唇邊染上一抹笑,“上仙的無情怎與别人不同?”
“無情非無情,隻是……”話到一半,白欲栖沉默,又繼續說道,“莫要多言了。”
“時間不早,你回去罷。”
餘世陵像是知曉般哼笑兩聲,沒再為難。
待他離開,白欲栖倚在窗邊靜坐到月上中天。
許是憂思太多,他再起困意,回到榻上無知無覺睡着了。
翌日清晨,天尚不大亮。
白欲栖穿戴好衣物,悄無聲息離了金虹門。
昨日事出突然,沒來得及仔細調查。趁妖氣未散,又沒餘世陵跟着,他正好去調查一番。掐指捏訣,一呼一吸間仙人身影消散了。
晨風刺骨寒涼,掠過木窗揚起床帳。
與此同時,不遠處院落一人睜開了雙眸。
林中木屋無甚變化,仍是昨日兩人來時的擺設。
白欲栖阖眸凝神,以四周妖氣為引,靈力朝四面八方而去,不消片刻他擡眼望向北方。通過靈力窺視,竟發現霄南洲遍布妖物行迹,此中以北方最甚。他記得北方水多少人家,由幾座山合抱,山上枝葉豐茂正是藏身的好去處。
既有蹤迹,他不再耽擱,當即提劍往北方去。
霄南洲雖占地不大,說來仍是洲陸,抵達北方時已日頭正盛。
循着引路妖氣,白欲栖落在一處懸崖上。
懸崖不知幾許高,腳下是嶙峋石塊,駭浪驚濤。
海面遼闊,一眼望不到邊際。寒冬臘月裡四面皆白,日光落在層層翻滾水面上,恍若灑了一池金水。
妖氣溺于水中。
懸崖邊強風獵獵,衣擺盡數翻飛。
白欲栖着玄色箭袖簡袍,挽披風,明眸緊緊盯着水面。以水為蓋,妖氣無法四散。但水是活物,總有一絲逃得出妖物的算計。或者水下的東西故意留出痕迹,好來個甕中捉鼈。
不管原因為何,今日他是要一探究竟的。
他單手解下披風,那方鑲着白絨毛的布料随風揚起落在幾步外。微側首,眼眸眯成一條細細長長的黑線。耳邊濤聲不絕,風急風緩,白欲栖上前兩步,擡手間覆水已收進袖中。再有一步,便要落下萬丈懸崖。
靴下石子細細作響,于當下微不足道。
仙人身子傾倒,發如張開的羽翼。将落未落之時,腰間忽傳來一道力氣,硬生生将他拉了回去。他跌入來人懷中,掌心正按在那人右臂傷口上。
“上仙,何苦一早來尋死?”
不知是急還是怕,餘世陵言語中壓抑着餘怒與驚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