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換成了孫穎莎。”高遠撓了撓頭,“就今年上半年來說,同姐的成績明顯更好一些。”
我和高遠同時把目光投向了大概率知道内幕的黃指。
“是他自己提的。”
一旁沉默許久的黃指終于開了口。
“大頭自己提出來要換搭檔?”高遠驚訝到半天沒能合攏嘴,“為什麼?”
我能理解高遠的困惑,畢竟同姐是頭的初代搭檔,今年成績又更優,大頭沒有理由不選她。
第四局的比分來到5:8,莎莎和大頭暫時落後。
“這小子,給教練組交了一份《論孫穎莎和王楚欽混雙适配度的比對報告》。”
“報告?”高遠估計開始懷疑他頭弟的精神狀态了。
黃指提到這事兒甚至都忘了比賽的焦慮,嘴角一勾指着大頭道:“你們别說,寫得還真不錯,考慮到了很多我們之前都沒考慮過的點。”
随着莎莎大頭的狀态及時調整,雙方比分差距逐漸縮小,最終以15:13把比賽拖進了決勝局。
“這倆人關鍵球是真敢拼。”高遠也忍不住連連稱贊。
“是吧,看來報告沒白寫。”我笑着點頭道。
“笙姐,你說大頭該不會,真對他家莎莎有什麼私心吧?”高遠頗有興緻地盯着給莎莎遞球的大頭,渾身的八卦細胞都活躍了起來。
“私心也好,真心也罷,先把比賽赢了才是硬道理。”黃指又回歸嚴肅。
高遠聽出黃指的不悅,悻悻地挺直站定。
“教練組好像都挺介意混雙談感情。”我輕聲安慰,讓他别往心裡去。
卻隻看他眼神掃過看台上的鳗魚時,長久地歎了口氣。
旁觀者清,也不知道是誰有私心。
我笑着心想。
最後一局,莎莎和大頭越戰越勇,最終以11:7進入半決賽。
*
由于賽程密集,莎莎和大頭的肌肉多少都起了些反應。
“笙姐,要不先讓莎莎去做個冰敷,我看她的右肩實在有點兒撐不住。”
在和林仲勳、梁夏銀的半決賽3:1取勝後,大頭指着貓在角落裡的莎莎告訴我。
不遠處的莎莎小小一隻,揉着肩痛得皺皺巴巴。
“德華已經把冰袋拿過來了。”比賽的時候我倆也意識到了莎莎的不對勁。
厚厚封上冰袋後,就有記者匆忙來請莎莎大頭去接受采訪。
“笙姐,給我條毛巾蓋在這裡吧。”莎莎指了指冰袋。
我知道她不想媒體拿這個做文章,便搭了塊毛巾在她的右肩。
“快,快點。”一到采訪處站定,大頭就提醒記者們盡量加快速度。
“莎莎把毛巾拿下來。”其中一個記者突然開口,語氣帶着命令,毫不客氣。
大頭原本擔憂的眼神突然淩厲起來,他深深倒吸一口氣,似乎在抑制心裡的無明業火。
莎莎猶豫片刻,還是摘下了毛巾。
大頭上下把那位記者打量了個夠,壓迫感如同山雨欲來席卷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整場采訪三個問題連問帶答都沒撐滿1分鐘。
最後那記者姐姐草草收了個尾結束。
“大頭好像今天心情不太好?”離開時她拉住我問了一句。
我尴尬一笑,心裡替她長歎一聲。
姐,下次記得别惹他旁邊那位。
采訪完後,我立刻帶莎莎去德華那裡做了個緊急松解和右肩推拿治療。
德華讓莎莎翻身,臉朝下躺在治療床上。
莎莎鼓着小臉耷拉着葡萄眼,像一隻被揪住後脖頸的小貓。
“疼就喊出來,别硬撐。”大頭看莎莎啃着床單一聲不吭,知道她又在逞強。
“嗯…”莎莎吃痛悶哼一聲。
那五味雜陳的表情又可愛又心酸。
莎莎咬牙忍痛時,低頭瞥到了大頭的腳,擡眼問道:“比賽的時候,你的腳是不是也……”
“我還好。”
大頭說着把腳往後挪了挪。
“你那走路姿勢我一看情況就不太好。”德華知道他是不想影響比賽,無情拆穿道。
“我這腳等比完決賽再說吧,一會兒幫我噴點緊急鎮痛的藥。”
“真是一個比一個犟。”德華太清楚他這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
“要不,你倆先出去坐着等我吧?”莎莎怕大頭長時間站着不舒服。
大頭跟着我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治療室。
“聽說,你為了和莎莎配,還特地給教練組寫了份報告?”
大頭先是微微一愣,又撓頭咧着嘴給自己找補:“嗨,裡邊全是我編的,也就最後一句話是認真寫的。”
“那最後一句話是?”
“就……”大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就——綜上所述,我選孫穎莎。”
少年說這話時盯着眼前的白牆,耳朵卻紅了半邊。
很難描述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那堅決到不可撼動的語氣帶給我的震顫。
我隻記得當時我的思緒整整停滞了三秒,才重新回到正軌。
“有這句結論就夠了。”
“嗯?”
“教練組可能,也隻是想要一個你有信心的人選罷了。”
其實大頭,這原本就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
你早就有自己的答案了。
你隻是需要一些無關緊要的論據來掩飾那個真正的原因。
所以你把它僞裝成了一場有理有據、有來有回的激烈辯論。
但我們都很清楚,辯手在收集論據前,大多早就确定了自己的辯題。
就像你在決定寫那份報告前,已經在題目裡敲上了“孫穎莎”三個字一樣。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想起,原來飛機上的那句“你哥帶你拿獎杯”,從來都不是一時興起。
而是男孩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裡,一次又一次,不斷證明可得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