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錦賽混雙決賽,莎頭對戰昕雯。
比賽上場前,倆人之間那沉重的低氣壓撲面而來。
莎莎假裝若無其事地低頭看着訓練錄像,大頭則在角落裡默不作聲地挑着球。
寂靜中隻有小白球撞擊桌面一聲重過一聲的聲響。
像是少年在自我質疑中一次又一次被撕扯的心髒。
“大頭,好好專注比賽,不要想太多。”事到如今,我也隻能這樣安慰他。
大頭咧了咧嘴,自嘲一笑:“我有啥資格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莎莎她……”解釋的話如鲠在喉,我卻隻能看着他倆幹着急。
大頭似乎也察覺出我的擔心,抖了抖筐中挑好的球,嘴角帶着一抹苦笑道:“沒事笙姐,我會好好打這場收官之戰的。”
“收…官?”
“嗯,也是對我們這兩年多來的一個收尾了。”
“可你們哪怕以後不配了,至少還能做很好的朋友不是嗎?”我不理解這倆為什麼一個比一個倔。
大頭搖了搖頭,“我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對彼此毫無保留了。”
“不過——可能過去這兩年,她也不是對我毫無保留吧。是我自己在一廂情願罷了。”他又喃喃着補充了一句。
“這兩年多你還不了解莎莎嗎?”
大頭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也以為我了解她。”
“笙姐你還記得雅加達那次我輸團體的時候,她安慰我說‘因為你是王楚欽’嗎?”
“嗯,你說是她陪你度過了那最難熬的6個小時。”
“從那時候起,我真的把心窩子都掏給了她……”他盯着遠處看錄像的小莎,“我以為在她心裡,至少我是有一席之地的。”
“你當然有。”我脫口而出。
大頭笑着搖了搖頭:“笙姐你錯了。莎莎是個把集體榮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人。而如果整個團隊和我隻能選一個的話,我永遠都會是被她第一個放棄的那個。”
我瞪大雙眼,聽着他完全出乎我意料的解釋。
“所以雅加達那次,比起不希望我輸球,她應該是…更不希望整個團隊輸吧。”
“難道…你不是因為莎莎承認了謠言,說她想和昕哥配,才生氣的嗎?”
少年誠摯的眼神中帶着破碎的悲傷望向我。
“笙姐,我對孫穎莎的了解并不比任何人少。”
每個字都像隕石狠狠砸向了我的心髒表面,擊碎了那些看似結痂的傷口。
原來,有些謊言并不一定意味着誤解和離散。
因為愛你的人,會透過謊言本身來愛你。
“那你和她鬧别扭的真正理由是?”
“也許是因為,她支持的王楚欽,隻是她的搭檔王楚欽,隻是中國乒乓球隊的王楚欽。”
“你是希望……”
“嗯。我希望她站在我身邊,隻是因為王楚欽這個人。哪怕有天我不是她的搭檔了,甚至我不打乒乓球了,她也毫不猶豫地願意站在我身邊。”
“你怎麼知道莎莎不是後者呢?”我的眼眶隐隐升溫。
“因為我覺得我在她心裡,還不足以成為那樣一個人。”
小王很真誠,真誠到願意剖開自尊站在我面前。
可他同樣也很内耗,内耗到在他和莎莎的感情裡,他甯願把自己放在莎莎的最末選項。
志願者來引導運動員上場,他也收起那些積壓在心的情愫。
“笙姐,盡管今天的大多數觀衆,應該都是來給昕哥棗姐加油的,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給我們加加油。”
“你放心,我會的。”我用力點點頭,“你也要帶着我們小莎好好享受比賽。”
“我會盡我所能……”他欲言又止,看向遠處準備好上場的女孩。
随後,他揮了揮握拍的左手,毅然決然留下一句——
“盡我所能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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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競技體育裡,事與願違也是一種常态。
就像倆人再努力也沒能力挽狂瀾,就像莎莎和大頭最終還是拆了隊。
亞錦賽回來沒幾天,衆人又馬不停蹄地投身到國慶期間的瑞典公開賽中。
前段時間,大頭因為拆隊的事在教練組鬧得沸沸揚揚,所以這次瑞公混雙隻報名了昕雯和圓滿兩對混雙組合。
“真不知道教練組在想什麼,棗姐這不是能打嗎,幹嘛非得給大頭和孫穎莎拆了?”剛到瑞典就被拉去做場地适應訓練的高遠滿臉幽怨。
“你是想問為啥把棗姐換成王曼昱給大頭配吧?”站在一旁等大頭拉伸的柳丁一語中的。
“這…也很奇怪啊。”高遠帶着小心思被戳中的尴尬撓了撓頭,“該不會純粹是因為怕他倆談吧?”
柳丁故作沉思狀,扶額道:“啧,換個角度想,說不定他們還擔心你和你家那誰談,所以順道兒給你倆也拆了。”
确實是個讓高遠百口莫辯的清奇角度。
“是吧,一箭雙雕,這群老頭兒可精了!”柳丁越說越覺得合理。
不過,沒了混雙,大頭這次倒是罕見地不需要兼項。
沒有過多的體能消耗,加上前段時間被“拆家”積累的一肚子怒氣,都成為了大頭在此次瑞公上勢如破竹的催化劑。
他一路4:0橫掃張本智和、趙子豪、大胖和高遠,獲得了自己職業生涯的首個公開賽單打冠軍。
而莎莎這次卻似乎少了點運氣,2:4敗給了勢頭正盛的伊藤美誠。
單打決賽頒獎那天,我陪着莎莎坐在看台,看着少年意氣風發地舉起捧花,登上那個他第一次站上的領獎台。
嘈雜歡呼的人群裡,身旁的少女沉默着鼓了很久掌,最幹淨的眼神裡蘊含着最純粹的祝福。
“如果王楚欽不是左手将,他就不用被禁锢在雙打裡了,說不定會更早站到那裡吧。”身邊有粉絲感慨。
莎莎鼓掌的雙手微微停滞,嘴角勾起一抹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