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目光所及之處是延伸至遠方的時間長河,稚嫩的孩童淌過河水,在不經意間長成少年,如一株青竹,攜着滿身風雪朝她走來。
張海漁倚在門邊,眼裡那個少年背着行李來到她面前。他已經長到她胸口了,再過幾年就會趕超她。
臨别在即,明明有許多叮囑的話語,出口時卻隻剩寥寥幾句。
“活着回來,”張海漁拂去他肩上的雪,說道,“聽到沒?”
她捏起他的臉,晃了晃,當作是他的點頭承諾。就像是普通告别一樣,她放過手裡被蹂躏的臉頰,把他推遠了點。
少年走了幾步,忽然轉過身,目光隔着昏暗的天色,仿佛越過萬裡雲川,與她相交。
他似乎張嘴說了什麼,卻被風雪所阻隔。
張海漁眨眨眼笑起來,擺了擺手,輕聲說了句:“嗯。”
新年伊始,山下是萬家燈火,萬象山河。
她在山崖上伫立良久,視線追随着那道小小的身影,遙以目光相送。看着少年身邊有了其他人相伴,看着他慢慢彙入那條人間河。
好似一瞬間,金烏東升,光芒璀璨。凜冽的長風卷起山間雪,也揚起烏黑的發絲。
有些時候人得靠着某個信念活着。她不是想成為他的束縛,隻是想,在前路迷惘,找不到來路時,他能知道有人在等着他。
這個人現在可能是她,以後也可能會是别人,隻要不失希望,是誰都無所謂。
陽光停留在那扇厚重的大門前,好像不願觸碰半分,她轉身踏着雪,慢慢走入隐沒在暗中的宅院。
***
午後的陽光穿過窗照在身上,盡力驅趕周身的寒意。
張海漁呼出一口氣,落在桌上的目光晦澀不明。就是她手上這張薄紙,記錄了這些年來費盡心力查探的事。
在那座墓裡,她曾經被什麼東西影響了心神,誤打誤撞的以張海滢的視角看到了她的經曆。
那并不是完全真實的。後來她把夢裡的所見都告訴張海陽,他說了這句話。
她的夢裡,張海滢和張海陽兩人是自己下到巨坑的底部,但在張海陽的話裡,他們卻是迫于無奈。
他們一前一後進入古墓,半道相逢後搭夥同行。墓裡大部分情況都與夢中相似,唯有一處不同,就是墓裡的空氣。
張海陽說他們進去不到半個時辰四肢就有點麻癢。一開始他們并未在意,隻當是自己下地次數不多導緻,檢查屍體的時候卻發現有些人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但是肢體扭曲,像受了什麼酷刑一樣。
後來,其實也沒有過很久,張海陽慢慢地喘不過氣,伴随着愈漸清晰的疼痛,隻感覺自己的肺部和胸口像要燃燒起來一樣。
張海滢對氣味之類的要比張海陽敏感許多,她首先想到是這空氣有毒,而此刻他們已經深入後室。
按照兩人當時的想法肯定是先退出去再作打算,可當他們準備離開時,中室的門被關上了,是從外面被關上的。
顯然,當時墓裡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其他人。因為中毒的關系,當時他們連對方的喘氣聲都聽得清,這偌大一扇門移動起來的動靜絕對不小。
讓人想不通的是,他們從未聽到任何異響。
多次嘗試無果,兩人的體力消耗很大,每咳一次就有血沫子。最後實在毫無辦法,他們準備下到坑底看看情況。
下去之後兩人稍微好受了些,摸索着走到了那片中心地,再後來就是與張海漁的夢境差不離的經過。
回到家族後她和張海陽仔細回憶了其中的細節。
“……為什麼我進去後沒有中毒的感覺?”
“我們在那個哨子棺裡面摸到了機關和青銅鈴。”
“機關?排放毒素?”
“對,我後來上去才知道的,當時我以為那是個啟動石像陣的機關,”張海陽咳了幾聲,繼續說道,“但是結果都一樣,不啟動機關,我們會被毒死,啟動了,我們照樣九死一生。”
張海漁記得醒來後看到的他确實是極度虛弱的狀态,走路都困難。她也曾懷疑過,但到底還是選擇相信。
張海陽雖然知道一些事,可要害張海滢還是沒有足夠的理由。況且她私心裡一直覺得,張海滢的死不簡單,換句話說,那次放野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她燒掉了紙,把上面的内容印刻在心。
必須再去一趟那座墓,張海漁想。
***
“故地重遊”的心情張海漁無法形容。她站在村口,遠眺着後山上的一片翠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