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了,”霍青宜一把奪過水壺,推着雀兒跑了幾步,“給九爺送去是吧?我知道了,你快去找你哥!”
“謝謝霍姐姐——”雀兒邊跑邊回頭,聲音漸漸遠去。
晃了晃沉重的水壺,霍青宜微微一笑。
正瞌睡着呢,就有人送枕頭來。
第五個月初,她踏入了這片宛若“禁區”般的存在。這一片帳篷要比營地其他的大上許多,用料結實,還裝了一扇小門供進出。十頂帳篷隔得不近不遠,一如九門之間的關系。
十頂?
少女目光微轉。
不等細想,前頭有人從帳篷裡走了出來,一眼看到了她。來人是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國字臉,面相憨厚,但若是真的以為他是那種老實巴交性格,就大錯特錯了。
“霍家的丫頭?怎麼到這來了?”
“來東哥,”她打了招呼,示意手裡的水壺,“雀兒她哥受傷了,她急得不行,正好碰上我,就交代我給九爺送茶水。”
解來東一聽,眉頭擰成疙瘩:“傷的怎麼樣?”
“不清楚,看她樣子估計傷得不輕。”
“嗯,那兒是九爺帳子,你去吧。”解來東指了指其中一頂,随後越過她往營地後方大步走去。
“笃笃——”
“九爺,我來給您送茶水。”
“進來吧。”
門後響起溫和的男聲。
少女小心地開門往裡看去,恰好對上男人平和的眼睛。她眨了眨眼,露出慣常使用的天真笑容,再次解釋了一遍自己來此的緣由。
“知道了。”
解九爺略微一點頭,低下頭繼續寫劃着什麼,好似并不在意少女的一舉一動。小桌上的書疊了好高一摞,遮擋住他半張臉。
正當她将泡好的茶放在解九爺面前,拎起空壺要離開時,解九爺又擡頭叫住了她。
“先别急着走,幫我把這堆送到最西邊的帳子裡去。”解九爺指着桌上的書,頓了頓似是想到什麼,食指搭着筆尖指向她手裡的空壺,補充道:“去給他也送一壺。”
“诶,好嘞。”少女點頭如搗蒜,殷勤地接下任務。
拎着換好的一壺水,霍青宜抱着高度到達胸口的書,一路向最西側帳篷走去。風吹起最上邊的封面。經過營帳旁支起的電燈,她垂下眼睛不經意地掃視過扉頁,清瘦的筆迹暗藏鋒芒,書寫着一句詩。
——王母不來方士去,茂陵可是廣寒宮。①
電燈忽的閃爍幾下。長長的眼睫化作一片陰翳打在少女臉上,半張臉隐沒在黑夜中看不清神色,天生微笑的嘴唇顯得愈發鮮紅。
眼前的帳子似乎和周圍其他的并無不同。霍青宜放下書和壺,舒緩着手臂肌肉,敲了敲門。
無人回應。
“……有人麼?”她又敲了敲,微微提高聲音解釋道,“解九爺讓我送些茶水來。”
過了一會兒,還是沒人回應。盯着腳邊的一堆,她思索兩秒,在擱置門口和送進帳篷之間作出了選擇。
營帳裡電燈還亮着,但主人的确不在。
中央置了一張兩人寬的小桌,厚厚的筆記本大剌剌攤開。桌腳西側堆滿了書頁,每一摞都與她懷裡的差不多高。另一側放着簡單的生活用具,最裡邊是一張床,床尾架子上挂了件制式大衣。
霍青宜先是把書重重砸在桌面上,随後同樣的步驟泡了杯茶走近桌子。然而筆記本實在太顯眼,攤開的那一頁上畫着一副建築式樣的圖,那是俯視角,所以她看得分明。
這幅圖還未完成,應該說隻有一半。
她将手緩緩向前伸去,就在指尖觸碰紙頁的一刹那,身後響起細微的腳步聲。下一秒,左手自然地收回腰腹位置,右手把茶杯輕輕放下,杯底磕在桌闆上,發出細小聲響。
她轉過身,視線裡出現了一雙長筒軍靴。目光上移,是精瘦有力的腰身,制式上衣包裹住挺拔勻稱的上半身,再後來,是……
她險些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