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先于意識蘇醒。
長時間保持同一姿勢的身體有些僵硬,她掙紮着想翻過身,隻是動了動肩膀,原先攬在背上的手順着脊骨一路滑下落到腰際,忽然收緊将她了撈回去。
鼻尖碰到柔軟的衣料,嗅到熟悉的氣息。張海漁睜開眼,先是茫然,而後思緒回籠。
昨夜他像初嘗情愛滋味般不知餍足,糾纏着她的唇舌不肯離去,後來她實在是困了,頭一靠在他頸窩便不知世事。
小床上,兩道身影緊密相貼。四周昏暗模糊,門口地上的手電倔強地奉獻自己微弱的光芒。
張海漁撐起身,搭上腰間的手,沒等用力,他像早有預判似的扣住她的手腕。
“醒了?”她無聲的笑起來,嗓音沙啞,含着一絲懶散。
張起靈也坐了起來。開燈後,眼睛适應性的眨了眨,看向她的眼中霧汽未消。
舌尖下意識舔了舔犬齒,她一下撲過去,把人重新壓回床上。他雙眼半阖,占滿大半視野的是她精緻好看的唇。
溫涼落在他的眉心,隔着碎發,輕柔卻堅定。
身上重量一輕,她跑去鼓搗面具了。張起靈安靜地望着她的背影,好像想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張海漁忽然停下動作,回頭與他對視,好奇問道:“我不在的這兩天,沒有發生什麼?”
她把記号的事和自己的猜測告知他。
他聽完,略一點頭,說道:“有人僞裝成你。”
“他們早有準備,極有可能清楚你們的計劃。”她提醒道。
張起靈坦然地望着她。
“你早就知道了。”她挑眉,讀懂了他的意思。
兩年時間說短不短,這種異常絕非偶然,隊伍太過龐大緻使人心不齊,而對手非常狡猾,逼供出的信息真僞存疑,誰也不敢擔保讓他們冒險組織一場“清掃”行動,屍蟞丸的存在也添了很多變數。
牽一發動全身,張海漁心中歎道。
半小時後,霍青宜再次出現在外人面前,活動軌迹如常。她先是回到住處,李蘭君的床鋪原封不動,不論是被褥的褶皺或是日常用具都保持原來的樣子。
一靠近,張海漁聞到一股血腥氣,快要消散得差不多了,屬于李蘭君本身的氣味也淡化很多。她自己的同樣染上陌生氣味,時間不長,要是再過幾天她的備用面具就會被發現。
顯然,那兩天裡,李蘭君受了傷,按她往日的習慣應該不會願意待在傷員區——在她還能動彈的情況下,且大概率曾與“霍青宜”共處一室。
張海漁想了想,打算去一趟傷員區。要想藏人,那裡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她找遍各個營帳都沒有李蘭君的身影。不少生面孔接近她,偶有幾個眼神隐隐帶着怪異。她從善如流,重點觀察對方的傷勢,都是基本痊愈的狀态,無一例外。
“那個……小霍啊……”
一隻粗糙幹瘦的手攥住了張海漁的衣袖。順着手臂往後,她大緻觀察這人的傷勢,另一隻胳膊半途截斷,袖子空蕩蕩的垂落,脖子側面露出一小片皮膚,疤痕生出粉色新肉,無法判斷傷情。
這個位置……
眉尖微挑,張海漁面上揚起微笑:“怎麼了?是傷口不舒服嗎?”
說着就要檢查那人的傷勢。袖子剛撩起一角,他立刻抓了回去,往下拉扯幾下。
“不是不是——我就是問問,”他壓低聲音試探着問道,“那個東西……你還有嗎?”
保命的東西向來不會嫌多。那天他雖然睜不開眼睛,其實殘存一點意識。他聽見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離得很近,喉嚨裡奇怪的腫脹感告訴他,他吞下了某個硬物。後來托人多方打聽,他才明白自己吃的是什麼。
從那之後,山一樣把他壓倒的痛苦消失了,身體蘇醒的快感讓他着迷,傷口每時每刻都在蠕動着長出新肉來,溫暖和力量充盈四肢百骸。
“沒有呢。”
眼中倒映出的小霍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居高臨下直視他。她輕飄飄的拒絕了他的渴求,留下一句唯有他能聽清的話。
“沒有人可以逃避死亡。”
他坐在床上,低下頭,似在感受屬于自己的新生。
記下那人的臉,張海漁離開了這片營帳。
“霍青宜”會選擇特定的人喂他們吃下丹丸,李蘭君一定也是如此,然後她消失了。
他們會去哪裡?又會被用來做什麼?
心底蓦然一沉。張海漁面上不顯,手上動作疾快。她想起來,整個營地裡,除開這些人為的異常,還有一個人更為特殊。
……
張海漁大喇喇出現在議事的帳篷裡,不大的空間裡幾乎圍滿了人。除九門當家外,還有一些看上去身份地位頗高的人。帛書的文字已經翻譯出了一部分,他們希望盡快掌握裡面藏着的秘密。
她神态自若,十分淡然地站在“熟人”旁邊。她的出現激起了一點浪花,但比起探究她的身份,還是帛書更具誘惑力。
戴着圓片眼鏡的男人看着她,平和的目光仿佛透過表面辨識深藏的靈魂。他身旁氣質出塵的女子審視着她,面色冷淡。
男人似乎認出了她,對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是你啊。”
霍仙姑不解地瞥了眼解九,似是疑惑他的态度,擰眉道:“她不是霍青宜。”
“嗯。真正的霍青宜不在這裡。”解九應了句,陳述的語氣道出自己的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