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偏就要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她很有預見性的捂住兩耳。然而他這次沒揪耳朵,兩指抵着她的額角彈了一下。
“啊呀,好疼啊。”她聲音裡含着笑,呼痛也是虛情假意。
盡管如此,溫熱的掌心還是貼着她的額頭輕輕揉了揉。
“你回去吧,這裡交給我。”
混亂平息不久,張海漁知道他抽不開身,留下的這點時間已是極限。
“一切小心。”
“好。”
目送張起靈走遠,她望向遠處的山巒。指尖點了點額角,還殘餘着一點溫度。
天際灰暗陰郁,大風漸起,撕扯着枝桠。黑色的濃雲自山的另一側迫近,擠壓天空,沉沉的仿佛即将墜下來。雷聲在雲層間滾動,泥濘的水汽裡夾雜着一股土腥氣。
要下雨了。
收回目光,她朝着營地中央走去。
經曆一幹視線洗禮,“霍青宜”的怒火奇迹般熄滅了大半。要不了多久,她的那些“同伴”們都會知道她暴露的事實。
她已被逼上絕路。
張海漁進來就看見她沉思的表情。
“開門見山吧。”
二人視線交彙。
“你現在隻有一條路可走。”張海漁擡手,指間夾着一顆黑綠色的小球,面對她愣怔的目光繼續說道,“它的作用你知道,這就是我的條件,越快恢複自保能力,對你越有利。”
“我說過了,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當然,我會付出對等代價,保住你的命。”
相應的,吃下屍蟞丸的自己絕對不能落到那些“同伴”們手裡。“霍青宜”陰着臉,筆記本的紙頁捏得皺巴巴。
她寫下了第一句完整的話。
——你不怕我騙你?
看出她仍在猶豫,張海漁實話實說:“你寫或不寫,半真半假也好,全是假的也無所謂。在你的朋友們看來,它都是‘真的’。”
“但是對你來說,你寫得越真越多,你就越安全。”
帳篷内一片沉寂。
兩個人一坐一站,無言地僵持。每一秒都被拉長了數倍,漫長煎熬。
良久,她呼出一口氣。筆尖在紙面上滑動,沙沙作響。
……
大雨強行按下兵荒馬亂的停止鍵,斷斷續續下了一個星期。
張海漁甩掉傘上的雨水,推門而入。室内吵嚷不堪,對她的到來見怪不怪。
金萬堂昨天被趕出了營地,搜身時發現他手腳不幹淨偷了東西。他就是個普通人,稍微上點手段什麼都交代了。
雨聲壓下一切不合時宜,維持着表面的風平浪靜。
走到張起靈身側,張海漁聽着周圍七嘴八舌的意見,心中不着邊際地忖量。
帛書的翻譯工作已經結束,這是一種以文字形式編織成的地圖,整合目前所有已知信息後衆人得出結論,進入目标地點似乎還缺一把“鑰匙”,雨停後探索懸崖的工作将會繼續。
“霍青宜”提供的信息并不全面,倒不是她隐瞞,這樣一支隊伍要潛入進來,為減少暴露,人數越多,各自知道的越少。按她的表述,這支隊伍的“手”已然觸碰到各個方面,就像隻善于隐匿的怪物,牢牢吸附主體身上,吞食血肉,伺機奪取主體意識。
這些信息都經由張起靈悉數告知九門當家,有人暗自警惕,也有人不以為意。霍青宜的身份能量太小,領頭人的地位同樣做不到令所有人心悅誠服。
沒有多少時間了……張海漁默念,直覺隐隐升起異樣,這場雨的結束才是真正的開始。
“霍青宜”說過,他們對九門的工作抱有極大關注度,信息掌握幾乎是同步,一旦九門找到“鑰匙”……
嘈雜的讨論持續到傍晚,人們三三兩兩離去,氣氛逐漸冷清下來。
一隻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袖口露出半截腕骨,淡青色的脈絡依稀可見。
繁雜思緒随着海面浪濤沉浮不定,張海漁怔怔擡頭,他的身影映入眼簾,飄忽的意識終是找到錨點。
她唇邊溢出笑意,眼眸彎成月牙,坐上桌子轉了個圈,傾身撲進他懷中。
無人的角落,短暫的溫存,他們緊緊相擁。
雲山重重,水霧淋漓。
她牽上他遞來的手,相攜走入潮濕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