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陽光穿透薄霧,晃得人眼睛疼。
瞟着前面五步遠的背影,霍青宜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昨天半夜她睡得正好,結果有個混蛋一陣風似的刮進來,把“霍青宜”的皮往她頭上一套,說什麼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雲雲,自個失蹤到現在不見人影。幸好她傷勢恢複得不錯,要不然今天腿得打擺子。
想入神就走得慢了,男人回頭掃了她一眼,看得她汗毛直立。
“……又不是我幹的,看我幹嘛。”
下颌骨又在隐隐作痛。霍青宜捂住下巴,口水含糊地嘟囔。斷骨靠它自己永遠不可能回到原樣了,細看的話,她的臉會有些扭曲,所以一直避免說話。
滿腹牢騷無處可吐,她長歎一聲,認命的快步跟上。
而霍青宜埋怨的對象,此刻重拾舊業跟着隊伍探入了一個山洞。隊伍找“鑰匙”,她在找人。
他們似乎有避開那些怪東西的辦法。張海漁渾身纏滿頭發,趴伏在地,被盯上的目标混在慌亂的叫喊中,身上十分幹淨。
他也需要隐藏自己的異常。
隊伍匆匆撤退。她悄無聲息地貼在那人身後,在他察覺的瞬間捏住他的後頸,猛地一扭,一聲悶哼凝固在他喉間,頸骨卒然斷裂。
屍體倒地,張海漁一腳踢入後頭興奮膨脹的發絲中。
現在幾批隊伍全部重新編排過,她得以短時間内把人揪出來,但越多人消失在懸崖上必定打草驚蛇,眼下唯有祈禱九門動作能快點了。
她扯下小腿的發絲準備出去,擡腿間,腳下的土地陡然一陣晃蕩,崩山裂地的巨響從山體内部傳出。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
通道開始塌陷,大塊碎石砸落。張海漁霎時沖出,沉身跳離地面,抓住洞口外懸挂的鈎索往下墜,一手對上空發送信号。
事有變故。
信号彈的煙霧引來懸崖上的注意。她一腳蹬離崖壁躲開左右兩方夾擊,身體蕩在半空繞至其中一人身後,匕首捅進那人後頸一攪一拉。鮮血噴濺,他掉下懸崖,整顆頭顱垂落在脖子一側,尤為可怖。
另一人被她帶出的頭發纏上手腕,他一聲不吭剜去大塊皮肉,對她窮追不舍。張海漁擲出一柄匕首,割斷那人的繩索,左腿旋身重重一踢把他踹了下去。
右手蓦地一松,她的繩索也斷了。長刃匕首刺進山岩,張海漁踏着崖壁下滑,距離地面約莫六七丈左右,她騰身一躍,像隻雀鳥輕盈落在一棵樹冠上,腳下的枝杈不堪重負發出聲響,斷裂的前一秒,她又是一蹬樹幹沖進人群裡。
落地後,來不及互通信息,懸崖上再次傳來異動。
龐大的紅色蟲群遮雲蔽日,四面八方籠罩過來。人群四散奔逃,沾上屍蟞劇毒的人痛嚎着化為一灘血水,更多的人屍化成血屍,抽搐着從地上爬起。
這一次,沒有人替他們封鎖災禍根源。
待在懸崖的幾個九門當家帶領各自夥計們逐漸整合成一股力量,活人的氣息吸引血屍,它們聚攏過來竟形成了粗糙的包圍圈。一群屍蟞王直沖霍仙姑飛來,張海漁縱身撲去把她護在身下,蟲群呼嘯着從她們頭頂擦過。
“煙姨……”
“等等!”
霍仙姑喘着粗氣,話沒說完,張海漁眼神一凝,望向她身後。
她看見了張起靈。
還有其他留守營地的九門一幹,霍青宜苦着臉跟在後面。
“來得及!大夥沖出去!”
吳老五喊了一句。陳皮阿四冷哼一聲,率先甩出九爪勾勒住外圍某個倒黴蛋,借力一跳,踩着人頭頂飛了出去。
衆人都看到了營地來增援的人,尤其是沖在最前面,一把黑刀砍斷無數血屍腦袋的領頭人,頓時信心振奮,拼上性命突破圍堵。
割斷血污泥濘的頭,張海漁推了把霍仙姑,将她推出破開的口子。
“你先回去!”
外面的霍家夥計護住霍仙姑,她回頭看去,怪物和人海淹沒了那道身影。
“那你呢——”
她徒勞地呼喊道,無人回應。視野中闖進一人,越過重重阻礙,然後同樣消失在人海裡。
彼時,張海漁遊走在大部隊邊緣,盡力保住有生力量。
血屍不足為懼,那柄黑刀下堆砌了上百條屍命,麻煩的是屍蟞王群。張起靈果斷割破手掌,血液灑向人群。他的血對普通屍蟞确有奇效,但面對屍蟞王隻能盡量擾亂它們的嗅覺,讓它們認為面前都是一塊塊會跑動的石頭。
遠遠地,張起靈朝她做了個手勢。
她趕過去,倏地,耳側擦過一縷泛着幽光的細物,疾速射向不遠處的他。鼻尖觸到古怪的氣味,張海漁一愣。
“閉氣!”
瞳孔驟然緊縮,她驚叫一聲,猛然扭身揮臂,指間飛出殘影,目标直指身後。
張起靈腰背一屈,險險避開血爪子和氣味古怪的“暗箭”。張海漁松了口氣,又見他扯下外衣罩在血屍頭上一刀砍下,淩空一踹沒入屍堆中。
二人彙合,無需言語,快速跟上撤離的大部隊斷後掩護。最後回望一眼懸崖,無數個黑黢黢的洞口正陰冷地盯着他們的背影。
日落西斜,衆人回到營地躲進帳篷,哭笑着感慨劫後餘生。
張海漁撕下衣角,簡單包紮了張起靈那隻血流不止的手。
傷亡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