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教授，能幫我看看這個數據嗎？”

“好。”

“來了。”

兩道聲音同時應答。

姜甯放下手裡的檔案資料，江教授往說話的研究員方向走了一步，二人齊齊愣了一下。

有人調侃道：“诶呦小姚，你叫的是哪個教授哦？”

小姚年紀不大，臉皮子薄，頓時漲紅了臉慌忙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姜甯教授……我找的是江華春教授……”

她越說聲音越小，低頭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姜甯又拿起資料，邊讀邊輕聲道：“沒關系。”

江華春暫緩手頭的工作，耐下心為小姚解惑。不經意間瞥向認真看書的背影，眼裡蒙上一層淡淡的霧。

類似的烏龍事發生過許多次，大家也慢慢适應過來，不再發生叫錯人的尴尬事。倆人的研究方向近乎一緻，暗地裡免不了拿來比較。談論再多，明處大家都給足雙方面子，畢竟一個是汪主任的高足弟子，一個是陳老的得意門生，兩位高材生齊聚共事，受益的是他們。

偶然撞見别人說起他與姜甯的事，江華春僅是言語勸導讓他們把心放在課題上，似乎不太在意他人的看法。

反觀姜甯，似乎不太關心科研以外的人和事，每天沉浸在閱讀檔案中，她甚至做不到将名字與人臉對号入座。

然而她的到來，像顆落入湖面的石子，終究濺起一層層漣漪。

清早，衆人踏着晨曦來到陸續研究室，便看見姜甯待在檔案櫃前，抽取一疊準備閱讀。她仍未正式參與研究，據說陳老給的任務是讓她半月内讀完整個檔案櫃的資料。

“姜教授？”

姜甯翻過一頁紙，并不理會。

那人皺了皺眉，不甘心地再叫道：“姜甯教授？”

聽到自己的名字，她恍然，思緒從數據論言中抽離，望向聲源。鏡片阻隔眼神交流，讓她看上去有些冷淡。

“什麼事？”

“早前聽聞姜甯教授卓乎不群，曾斬獲數個獎項，論言新穎犀利，頗有陳老之風。不知月餘以來姜教授對我們的研究有什麼指導和見解，不妨分享給大家聽聽？”

問話的男人稍大她幾歲，矮她半個頭，高顱頂，眼睛細長，下巴削尖，一副裝腔作勢的派頭。

姜甯師兄不在，他說話就無所顧忌了。

周遭氣氛稍稍變得安靜下來，衆人臉色奇怪地偷觑着那個男人。堂堂正正站在這裡的人圈子裡都排得上号，姜甯又不是全能天才，橫跨兩腳的“指點”怕是會讓人笑掉大牙。

“許教授，研究是咱們大夥共同推進的，涉獵廣泛數據龐雜。姜甯教授才來不到半個月，估計一時半會兒理不清……”替她說話的是第一次就認出姜甯的科研員。但他閱曆不夠老道，許姓教授瞪一眼就像隻鹌鹑似的縮了回去。

空氣一時冷凝。

江華春眼睛微眯，上下端量許教授，嘴角微微揚起。

“好了好了，許……”

他出來緩和氣氛，不想姜甯突然出聲，嗓音微冷。

“沒有。”

江華春遲疑一瞬，試探道：“什麼？”

衆目睽睽之下，姜甯搖搖頭，認真道：“暫時沒有，最晚後天我再答複你。”

她态度非常誠懇。桌上躺着最後一疊檔案等她去讀。姜甯一直以來奉行的準則即是沒有掌握課題進度時不輕易發表觀點。

這是對科學的不尊重。

她點了點頭示意衆人，屏蔽周圍各異的眼神，捧起書接着啃。

書呆子。衆人暗道。不過回想起姜甯以往的成績，他們平靜地接受了她古怪的性格。

出師未捷，許教授憋着口氣回到工位，他知道再問下去就顯得咄咄逼人了。

江華春輕笑一聲，走到姜甯身旁。側頭看了眼她正讀的一頁，低聲感慨：“152号。看來我很快便能同姜甯教授一起共事了。”

她擡眸，定定地注視江華春。二人肩膀隔了一拳距離，他看見鏡片後面偶爾撲閃的長睫，頸側隐隐透出皮膚的青色血管。

他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姜甯時，腦中自然而然刻畫對她的印象——清瘦蒼白，冷漠寡淡，仿佛自峻嶺高山而來，身上攜着一縷松雪氣息。

江華春從容與她對視。

“江……華春教授。”她的聲音依舊不鹹不淡，笃定到讓人忽略叫出名字時的猶豫。

江華春忍不住笑起來。他長得不錯，笑得春華煦暖，與名字很是相配。人群中有仰慕他的姑娘，偷偷瞄來一眼，淺淺紅暈攀上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