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醫院金碧輝煌,大廳裡寥寥無幾的人,穿着打扮皆是名流風範。
一個醫生早就等在大廳,估計是蔣岱闌提前預約了自己的私人醫生,病床早早就準備好了,好幾個護士跟着忙,卓文清躺在病床上,能聽見護士們竊竊私語,說他好看,耳朵根活生生紅了。
“急性胃炎,要輸液至少三天,嚴重的話要七天。”醫生寫下病曆,讓護士先把卓文清推走,“送去三樓單人病房,檢查、抽血、化驗、拿藥、輸液,一項也不能耽誤。”
護士們說好,蔣岱闌一直盯着卓文清被推出去,目光凝視,醫生不得不敲敲桌子,感覺他的魂都被勾走了。
“蔣先生?”醫生謹慎開口,“他最近有沒有吃過管制類藥物?”
蔣岱闌心裡一涼,不動聲色問:“…怎麼了?”
徐主任頓時明白,含蓄道:“那種藥對胃有刺激,尤其是卓先生這種傷痕累累的胃,估計他小時候不按時吃飯,吃飯又急,導緻胃黏膜異常脆弱,不能服用管制類藥物,尤其是毒。”
醫生萌生八卦之心,果然知道明星的秘密是個挺有意思的事,怪不得娛樂新聞泛濫,明星玩的真花。
蔣岱闌垂下眼睛,聲音沉悶,“不會了。”
“再也不會了。”
徐主任沒有再多問,娛樂圈的事太複雜,他無意摻和其中,“先在這裡簽字吧,今晚住院觀察,可以試試下胃鏡看看,明天沒事可以暫時出院。”
蔣岱闌沉悶地嗯了聲,找到家屬欄,直接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沒辦法聯系卓文清的媽媽,因為卓文清根本沒和他說過家裡事,他想知道都沒機會。
唯一知道的就是這次過節卓文清要給父親燒紙,卓父住在烈士陵園。
所以現在卓文清隻有他,他就是卓文清的家屬。
“麻煩了。”蔣岱闌一推病曆本,表情冷靜,“徐主任,除了打針之外,他的胃病還能怎麼保養?”
“老胃病最難治,平時注意飲食清淡衛生,不要生冷硬辣,胃黏膜潰瘍或者受損的話,平時多喝溫水,飯食和水要分開吃。”
“還有嗎?”
“胃病要靠養,固定吃飯時間,别傷心難過,胃是情緒器官。卓先生貌似很不注意身體,我看他腰側有撞傷,您知道原因嗎?”
撞傷?
蔣岱闌回想起上午那場戲,頓時呼吸一滞,驚得脊背發涼。
“…不知道。”蔣岱闌皺着眉,“是不是很嚴重?”
徐主任察言觀色很強,連忙打圓場,“沒事,擦點藥膏,養一養就好了。最關鍵還是胃病,您先回病房看看他吧。”
*
蔣岱闌回到病房,卓文清已經老老實實睡在病床上了。
床頭櫃上還有要注射的藥物,估計要吊一整晚。
…這個最不想進醫院的人,短短幾周進了醫院兩次,都是住院,哪怕是流浪漢都比他要愛惜身體,泡在冰冷刺骨的水裡,連小貓都會逃跑吧。
蔣岱闌一言不發,盯着吊瓶,觀察刻度,時不時牽起袖子,擦掉卓文清額頭上的一層細汗。
一股深重的情緒堵在嗓子眼想要發洩,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心疼。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卓文清病态的面容更顯脆弱,下巴尖尖一點,側臉棱角分明,虛虛籠罩在光線裡,臉頰白如雪紙。
他睡着,安靜地像個漂亮玩偶,冷淡的氣勢削減,旁人難以觸及到的柔軟近在咫尺。
蔣岱闌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臉,心中默念,他不是gay,他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
默念三十遍,蔣岱闌突然想,那自己呢?
也不喜歡男人。
但最近他開始看男同性戀心理測試,路過同性文化牆前會站住腳,網頁看見gv時甚至會好奇地點進去,身體對那些男人毫無感覺,但卻會莫名其妙聯想到卓文清的臉,夢裡會一反常态,夢見某些負距離親密接觸的畫面。
蔣岱闌猛然驚醒,如同一盆熱水從頭澆到腳。
完了。
死定了。
死無葬身之地。
*
一大瓶藥挂完大概要一個半小時,蔣岱闌給方圓去了個電話,把今天的事告訴她,讓她最近别安排太多工作,之後他站在陽台外,盡量放低聲音,回工作電話。
其實工作很多,但他向來不太給甲方面子,對方礙于他名氣,也不好為難他,誰都知道,他蔣岱闌不差這麼一點錢。
但像今天這樣不管不顧抱着人沖出片場,他是頭一回。
蔣岱闌垂眸,眼神散發着連他自己都沒覺察到的溫柔缱绻。
處理完工作,蔣岱闌放輕腳步回到卓文清床邊,發現他側身蜷在病床上,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吊水的效果立竿見影,卓文清胃不是很疼了,也不想吐,眼皮也有力氣睜開。
蔣岱闌坐在他床邊,“醫生說你今晚就在這睡,還有一瓶藥,我陪你打完。”
卓文清把手機放一邊,眼皮疲倦,平靜道:“不用,你回去睡覺吧,我一個人能應付過來。”
“這個時候就别逞強了,我不是死的,我說了要照顧你,你别管我。”蔣岱闌低頭看着他的手機屏幕,是賈樂的消息界面,通知他接代言,他一直在看,估計很高興。
“接代言了?”蔣岱闌問。
“嗯,”卓文清輕輕一笑,“托你的福,離還債更近一步,到時候我連本帶利還你,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蔣岱闌扯着唇角,很勉強地笑了一下,“我不着急要錢,而且就算你把錢還給我,也不代表我們之間沒特殊關系了,你是我的cp,我們還得營業,不能還完錢就算完事。”
卓文清了然于胸,“我知道,娛樂圈裡争代言、比價高是很正常的事,互相嫉妒、明争暗鬥層出不窮,你不一樣,你隻是替我高興。”
蔣岱闌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卓文清靠在病床頭,拿過藍白條紋的病号服,他換上褲子,穿衣服的時候,蔣岱闌的手拽住了衣服衣角,撩開下擺,微微眯起眼睛:“讓我看看你的腰。”
卓文清腰還疼着,隻好翻過身來給他看,“都是你撞的,淤青了一大片,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蔣岱闌卻盯着他的腰看。
柔韌窄細的腰身曲線猶如傳說中的美人魚,藍白系帶搭在褲腰下面,白皙光滑的皮膚上,大片暈染開的青.紫色猙獰得像張牙舞爪的怪獸影子,蔣岱闌小心翼翼地撫摸過他的腰,惹來他一陣顫栗。
“很難看吧?”卓文清拽着衣角往下壓,輕聲說:“難看就别看了,折磨自己的眼睛有瘾嗎?”
“抱歉。”蔣岱闌輕輕把他衣角搭在外面,低聲說,“我不知道你腰撞傷了,你一個字也不說,就看我跟個傻.逼似的跟你吵架?”
“我又沒生氣,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啦,”卓文清縮了縮脖子,“過幾天就好了,小時候我爸打我比這重的多了,他可從來不跟我道歉,他說沒有老子給兒子道歉的,但你不一樣,我犯不上跟弟弟生氣。”
蔣岱闌悶聲說:“你回家掃墓的時候,我陪你去。”
卓文清意料之外他會這麼說,擡眼看着他,蔣岱闌坐在陰影裡,那雙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靜清澈的湖水。
他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很薄很薄一層遮在他們之間,隻需要一根針,一戳,粉飾的太平就灰飛煙滅。
“為什麼?”卓文清執着的問,“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關心我勝過關心你自己,絕對…不僅僅是因為炒cp和拍戲吧?
“你認為呢?”
蔣岱闌反問他,可是卓文清回答不上來,也不敢回答,有個答案在嘴邊,從蔣岱闌咬他脖子那刻起,疑團就深深埋在心頭。
不,蔣岱闌不會喜歡他的。
“我以為你多少能猜出來一點,沒想到你這麼遲鈍。”
蔣岱闌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瞳裡閃着點點的,細碎的流光,俯身把被子提到他的下颌角,病床上的一切深深定格在他的眸底,包括那雙吻不到的嘴唇,“你怎麼認為的,我就是怎麼想的。”
“友情提示一下,我動機不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