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拍一下接着一下砸在膝蓋上,冰冷的器械和身體流出的鮮血交相呼應,産生一種強烈的沖突效果,球拍的網線和場邊的鐵網都是桎梏,而鮮豔的血順着網線也終将凝成新的網。
雪之下看着自己剛剛拍下的照片,如果把色調調成偏黑白,再把紅色拉高的話應該會更好看一些,想到這兒她笑了笑,轉念又想到這種照片肯定登不了以“青春活力、積極向上”為主題的校報,隻覺得可惜。
可惜競争本來就是件殘酷的事情。
“前輩。”
她從相機顯示屏幕上移開了目光,低頭看着叫自己的人,眼皮跳了跳。
越前龍馬,此刻的他已經結束了校内排名賽第一天的比賽,手裡拿着一瓶易拉罐裝的芬達,還沒有換下剛剛比賽時穿的運動服。
在剛剛的校内排名賽裡,他對戰二年級的海堂薰獲得了勝利,讓觀賽的人群發出了一些驚呼,也為她的拍攝到滿意的照片做出了貢獻——雖然她完全沒拍到作為比賽勝利者的他。
“幹嘛?”她開口問了一句。
她說話的語調給人一種輕飄飄的、好像落不了地的感覺,總覺得帶着她整個人都顯得捉摸不定,像一陣煙似的。
“你好像很喜歡在樹上呆着,”他拉開易拉罐的拉環,碳酸汽水氣泡消解的聲音窸窸窣窣的,通過空氣傳到她的耳朵裡,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眉頭微微皺了皺,說的話也不客氣,“關你什麼事。”
“不關我的事,”越前眨了眨眼睛,仰頭喝了一口芬達,随後就在樹下坐了下來,背靠着樹閉上眼睛靜靜地休息着,她看着他那旁若無人的樣子勾了勾嘴角。
她對很多人都說過這句話,通常别人都不會再繼續回應,就算回答也多半是嫌棄她的語氣而跟她生氣,那麼多的回答裡面,他的回答是最特别的。
她伸手從樹上扯下一片葉子放在鏡頭前作前景,對着他閉着眼睛休息的臉調整角度拍了張照片。
快門的“咔嚓”聲很微弱,但越前的睫毛還是顫了顫,閉着眼睛問道,“你真的和學長打過架嗎?”
“怎麼?你也想和我打架?”她挑了挑眉。
“不是,隻是覺得不太像,也很難想象,”他睜開雙眼看着她,從他的角度往上看時,她的身影逆着光,讓她的臉顯得有些陰晴不定,可能是天生發色的原因,任何背景色都很輕易地染在她身上,之前的櫻花是這樣,今天明朗的綠葉也是這樣。
雪之下歪了歪頭,幾縷金發從頸側垂了下來,“嗯……那你看人可不太準,我很喜歡打架的。”
她說這話時揚了揚嘴角,神情中摻雜着幾分狡黠,和先前的漠然表情截然不同。
那個笑容多了些活力。
她轉了個身,一隻胳膊挂在樹枝上将自己的身體晃了下來,輕輕松松地落在了地上,他睜大眼睛看着她的動作,還反應了一下她到底是怎麼做出這個動作的。
雪之下轉頭看向他,用手指比了比他眼睛的位置,“你的眼睛很漂亮,形狀、顔色、光澤度,無論從哪個維度來看都是藝術品。”
她說着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平視着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挖出來送我吧。”
他的背後升起一股寒意,和她那雙冷色的眼睛對視時仿佛有種被野生動物當成獵物鎖定的神經緊縮感,于是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帽檐卻被她擡手按了下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就說你看人不準,小孩子再多練練吧。”
等他把自己遮着臉的帽子重新戴好的時候,本來應該在面前的雪之下早已經不見了蹤影,他伸手撥了撥自已額前的發絲,想到她剛剛說的話,手指不由自主地碰了碰自己的眼皮。
……有點怪。
而且他不是小孩子了。
一連兩天的校内排名賽結束,正選隊員的名單也很快出爐,接下來要進行的便是地區預選賽,确定參加東京都大賽的名額。
正選隊員确認的當天下午,大石還專門找到她讓她去拍登在校報上的個人照片,這是之前每次确定正選隊員的傳統流程,正在用相機翻看照片的她頭都不擡的說,“我已經拍好了,不用浪費時間。”
“诶?什麼時候拍的?”他一頭霧水的看着她,他怎麼不記得她什麼時候拍過正選隊員的照片,她關掉相機擡頭對上他的目光,搖了搖頭,“不知道。”
大石愣了愣,眼看着她抱着自己的裝備走遠了,欲哭無淚又心慌,“别逗我啊雪之下……”
校内排名賽結束的第二天,雪之下就把拍攝的正選隊員照片和個人介紹發給了小西凜,再往後的工作就跟她沒關系了。
她不喜歡那種完全靜态死闆的人像拍攝,所以拍的照片全都是在比賽時的抓拍。
合不合乎傳統不重要,不滿意就讓小西凜安排其他人去重新拍,反正她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