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猝然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賀蘭銘停下步子回頭尋聲望去，湖藍色的裙擺，随着她曼妙的身姿搖曳，似是一汪流動清泉。

周凝月見他終于止步，她站在原地重新整理了衣裙發飾，确認妥當後，這才提步走近賀蘭銘跟前，福身細語道：“賀蘭公子。”

少女的面頰悄然暈開薄薄一層的粉紅，像是用着落日霞光做好的胭脂。

俏若三春之桃,清若九秋之菊①。

賀蘭銘垂眸看向面前的少女，他腦中蓦然閃過這句詞，思緒逐漸回籠，他唇角含笑，道：“原來是周小姐。”

短暫的停頓了一下，賀蘭銘繼續說道：“周小姐可是迷路了？”他擡眸環顧一圈四周，發現隻有她身邊的那個丫鬟。

賀蘭府極廣，單說園林湖水就有好幾處，若是頭次來府中，不曾有人帶路，便是轉個兩天都尋不到頭。

是以賀蘭銘才會這般詢問。

得知他就要誤會自己的意思，周凝月急忙搖頭擺手，說話的語氣也不經意帶了幾分急促：“公子誤會了，其實……其實我是想當面道謝。”

“道謝？”聞言，賀蘭銘眼眸閃過一絲疑惑。

隻見面前的少女聽得這句話後頻頻點頭，那雙清澈的眸子蘊着盈盈笑意：“雖然上次我和兄長一同來過，可我總覺得還是要當面給你再說一遍。”

她說的認真，神情也有了幾分嚴肅，賀蘭銘靜靜地站在她面前聽着，嘴角突然揚起一抹笑，語氣悠長的仿佛也是剛才明白：“原來是這樣。”

話音落地，賀蘭銘并沒有給周凝月回答的意思：“隻是舉手之勞，周小姐不必如此。”

那顆怦怦直跳的心突然有一瞬間的停止，周凝月臉上的笑僵住，她攥着手中帕子，低首咬唇思考着該怎麼回答。

賀蘭銘遲遲等不到她有繼續說話意思，隻好再次開口說道：“若是周小姐沒有其他事，我還有要事處理……”

話還未說完，隻見面前的少女突然擡頭，他措不及防的對上那雙眼眸，裡面正映着自己此刻的模樣，賀蘭銘怔愣在原地。

“那個明日，我想請公子遊湖，可否？”周凝月猶豫半天，才終于下定決心說出這句話，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賀蘭銘。

眼底的期待像是要溢出，賀蘭銘本來是要拒絕的，但此刻注視着那雙眼眸，他突然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好。”

就這麼順利的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周凝月的心又開始猛烈的跳動起來，臉上是藏不住的雀躍，似是怕他反悔一般，她又補上一句：“公子可不許爽約。”

賀蘭銘回過神的時候，答應的話已經說出口，又聽得周凝月這句話，便是想推辭也沒法子，所以他隻能輕笑着點頭說道：“自然。”

有他這句話，周凝月顯然更為放心了，她現在就想立刻回府為明日做打算，剛走出幾步，她發現自己好像是忘了什麼事。

直到注意到賀蘭銘時，周凝月才終于反應過來：“那賀蘭公子便快去忙吧，我也該回去盡快安排遊湖的事兒。”

賀蘭銘朝她輕點了點頭，擡腳側身移步，讓出旁邊的路。

湖藍色的身影，像是一隻歡快的蝴蝶遠遠飛去，它越過拱橋，逐漸消失在眼前，賀蘭銘光是看着背影都知曉周凝月此刻心情定是極好。

又聯想到方才二人的相處，賀蘭銘唇角不自覺地翹起，他失笑搖頭，還真是個活潑的姑娘。

淺淡的陽光灑在湖面上，水波粼粼，此刻就像是正身處在一池金水中。

遊船上，賀蘭銘端坐在桌前，輕晃着手中的折扇，他右側坐的是賀蘭玉，此刻正小口品着手中的糕點。

這糕點是周家府上的廚子做的，賀蘭玉頭一次吃，發現味道竟是和千味軒的不相上下，琥珀色的眸子滿是驚喜。

對面坐的周洵令，注意到她的動作，他突然笑問道：“賀蘭小姐，這糕點可合心意？”

“這叫什麼名字？”賀蘭玉沒回答他，反而又自己問了一句。

從她這句話說出，周洵令心裡便已經明白，他眉頭微挑，眼眸看向面前的碟子：“雲片糕，今日做的有些少了。”

“不過小姐若是喜歡，下次不妨來府上做客，府中廚子做的其他吃食味道也是極好。”周洵令擡眸重新看過來，眼中還帶着些歉意。

賀蘭玉剛想說話，誰知一直默不作聲的周凝月突然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錢姝今日原本是要來的，隻是臨近出門前她被錢夫人發現給抓了回去，還托人給賀蘭玉帶了話，說是錢姝婚期将近，要她安心在家繡喜服。

這婚約是自小就結的娃娃親，定的是錢老爺手下一位好友的兒子，對方是個文雅的讀書人，在江都也頗有名聲，将來也要跟他爹一樣走仕途，可謂前途無量。

如今錢姝已有十七，眼看着二人也是到了年紀，兩家一商量這才終于定好了日子。

錢姝不來，坐在賀蘭玉身邊的人就成了周凝月，而周洵令又同她面對面，所以周凝月此刻也就正好面對着某人。

她目光看向賀蘭銘：“賀蘭公子也來吧。”感受到幾人的視線都朝着自己看過來，周凝月又看向了旁邊的賀蘭玉，“我這是怕公子擔心妹妹。”

她說的委婉，但在場幾人都明白她說的是上次綁架的事情。

那些山匪如今早都全被官府收押處罰，隻是賀蘭玉出門似乎變得更加困難了些，要麼有一群家丁随時跟着，要麼就是得有賀蘭銘親自盯着。

“周兄盛情邀約，我又怎會推脫，待有時間一定攜舍妹登門拜訪。”賀蘭銘收起折扇，笑意吟吟。

他話都這般說了，周凝月也不好再強求，眼尾瞥見船頭擺放的琴桌，她突然興緻盎然：“如此惬意時光，不妨我給大家彈一首合景的曲子。”

湖面上的清風順着船頭吹來，輕撫着衆人的臉龐，将袅袅清透的琴聲帶入每個人的耳中，宛轉悠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