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管營眉頭皺起:“你千裡迢迢行至此間,還能将這些種子帶來?你怎生帶來的?”
姚姜心中一凜:她來北疆時路上的情形不宜讓人知曉。譚青山從前便是北疆守軍,如今更換了名姓,可見他不欲他人探查他的過往;連張全的過往也不宜被揭露!
她低下頭:“我沒能随身帶來,但衛員外郎讓人把這些種子都收拾了帶到此間來交與我。”
姚姜能自夥頭苦役中獨自離開,專司栽種,便是因衛駿馳來磨着廖管營讨要自己去司農稼的結果。
當日廖管營隻覺衛駿馳難纏:此間的活計多苦役少,實在不願放人。但衛駿馳軟磨硬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推卻不過,最終同意了。
廖管營也有自己的算盤,衛駿馳的面子不能不顧及,但姚姜沒有農具也沒有種子,過些時日一無所成,他便又讓她回夥頭去服苦役!
如今龍獅營的百夫長找上門來,他才發現小看了姚姜。
姚姜能悄無聲息便讓換防回來的兵士幫手開山建田,且沒讓牢城為難已是她的本事;再聽到她的菜蔬種子乃是衛駿馳帶來,廖管營對她刮目相看。
廖管營想了片刻:“衛員外郎送了多少種子到你處?”
姚姜想了想:“衛員外郎幾乎将我從前培育改良過的種子都送到此間來了,但還得按此間的田地情形再培育改良,改良便需培育,數目随之增加變化,現下不好細數。”
廖管營又翻了翻公文:“這文書裡寫着你還會蓄養牲畜?”
姚姜:“蓄養牲畜多是鄉鄰的功勞,我那時隻學了毛皮,但過後我會再學着蓄養。”
廖管營:“這文書上還寫你培育的良種于去歲天災養活了全郡,這可有誇大其辭?”
姚姜:“管營請知,這文書不是我書寫。我身隠囹圄,不能左右書寫公文的書記。”
廖管營點頭:“那倒也是。何況我聽聞刑部還有青川百姓的萬民書,請求為你減免處罰,應當無差。”
他看着姚姜:“你可能在北疆将你培育過的良種都栽種出來?”
姚姜:“北疆的田地與青川大異,許多菜蔬食糧要于此間栽種出來,還得花上不少心思。但我會盡力。”
廖管營:“衛員外郎花了這樣多的心思,無非想讓北疆的軍士們能吃飽些,吃得好些。他專來向我要你司栽種也是為此。望你不要辜負了衛員外郎的苦心。”
“下回再有别營的頭領來問,我便幫你應下,若他們派了人來幫手田間農事,你收成後就會有新菜式給他們添上。每日所派的人手就先以龍獅營派的人手計算。”
他看了姚姜一眼:“将來田地開得多了,派來的人數再随之增多。”
姚姜趕緊行了個禮:“多謝管營。”
出了牢城大堂,高娘子松了口氣:“姚娘子,城外的田地以後會越開越多?”
姚姜點頭:“是。”
高娘子看了她片刻:“我能求你一事麼?若将來你需要幫手,能将我女兒帶在身邊麼?她能寫會算,”
她歎了口氣:“我無能,救不了我的女兒。你若能救她于水火,我,我這條命便算你的。”
姚姜想了想,将高娘子引到家中關上院門:“我不認為萬山榮把總會是月娥的良配,可我不明白他為何一定要納你女兒為妾?他的妻應當不喜丈夫納妾吧?怎的還助纣為虐?”
高娘子歎了口氣:“此間為軍鎮,為防苦役逃走,不許買賣奴仆也不許人牙子來到。各頭領家中的随從婢仆多是頭領或他們的妻來此間時帶來。萬把總從前家中并沒有奴仆,如今他們想找人前去伺候又買不到奴仆,便隻能納妾;苦役即便成了妾也是賤妾奴妾,不過是換了地方服役。灑掃、針線、廚下雜事樣樣都要做,從前堂伺候到床笫間。身家性命都交給别人。”
“此間樣樣都缺,各色物件都貴。萬夫人為夫納妾不僅是為自家找奴仆,大約還想用妾室的手藝為萬把總謀些好處。我曾學過細密繡法,月娥自小跟着我學的也是這針法。這針法能繡精緻擺件,她又在針線營中縫補了十年,手藝算得其中的翹楚,除卻為軍營中的兵士縫補外,還曾為管營大人繡過炕屏等物件用于送禮。”
“因此我以為萬夫人要為萬把總納月娥為妾,想要的是她的針線手藝。再者,此間雖有成衣鋪子,但大多隻做男子生意。女子的内裳等不能見人的物件都得自己動手。萬夫人不僅要月娥做低頭供他們使喚的奴妾,還想用月娥的手藝為萬把總謀些益處。至于磋磨她,乃是想讓她彎腰低頭,心甘情願讓他們驅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