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知曉錢豆豆是來求自己讓她進衛家的門,以妾的名義進來,哪怕來了之後隻能是仆役!
但她不知曉錢豆豆怎會來對自己提出這個請求?
針線營再辛苦也比不上高月娥挖土挑土方艱難!
她想了片刻:“這事也非我能定,我得與衛公子商議。但我果真不會讓我夫君娶平妻、納妾室。錢姑娘,你來找我又提出這請求必有緣故,能将這緣故說與我麼?”
錢豆豆歎了口氣:“我來到此間,也是謹小慎微,但,但”
她猶豫了片刻,一咬牙:“有幾位頭領托了媒人前來說合,要納我為妾。”
姚姜才自頭領兵士們雪片般的庚帖中掙紮出來,對于頭領們要納錢豆豆為妾并不意外。
錢豆豆衣着樸素不着脂粉,長發也隻挽了個小圓髻以線繩縛緊。早已沒有了從前在春月樓時的豐豔姿容。
但錢豆豆無疑是美的,肌膚依舊雪白、雙眸依舊靈動,她身上的衣裳還沒打上補丁也是粗布縫制,卻讓她格外嬌弱。
姚姜在竈頭處見過的高月娥、馮瑜光等年輕女子都眉目清秀,隻是長年在此間辛苦勞累,她們都被繁重的活計磨得堅硬,沒了惹人憐惜的柔弱。
錢豆豆來到北疆的時刻不長,她的溫柔似水與嬌怯的神情還沒被此間的粗砺打磨完畢,因此頭領們都想納她為妾。
姚姜沒問錢豆豆為何不願意,隻是在心中思忖。
錢豆豆:“我,我心中不願,也向前來說合的冰人拒絕了,但,”
姚姜忽然抓住了一點:“錢姑娘,我有一事不明。”
錢豆豆看着姚姜:“姚娘子何事不明?”
“你到如今這地步,便是因想求一人為伴而不得。”姚姜字斟句酌:“在我看來,你如今已跳出了從前的泥淖,有頭領要納你為妾與你從前所求并沒差别。你在此挑選一位頭領相伴,在你的陪伴下你的夫君掙得前程,将來必定不會虧待你。豈不甚好?”
錢豆豆刺死的皇商有正室夫人,即便那皇商如了錢豆豆的願為她贖了身,她至多隻能做妾。
可如今有頭領要納她為妾,她卻不願了?
錢豆豆低着頭,絞着衣襟輕咬嘴唇,片刻後她歎了口氣:“姚娘子,我沒有你那樣的本事,而你又幫不了我,或許隻有嫁人才能改變我的處境了。”
她看着姚姜:“姚娘子,我從前為妓子,兵士們心底是看我不上的。頭領想納我為妾,也隻是看中了我的容顔,認為我能為他們解悶。我将來如何都隻在一念間。既然都是要伺候夫君,我更願意找一位我知曉的夫君。衛公子心好,且我們從前也算識得,因此,我厚着臉皮前來請求,我願為奴妾前來服侍衛公子與姚娘子。”
“姚娘子,我知曉我與公子是天懸地隔,從來都不敢奢望能與公子比肩。從前隻在公子來聽琴時才敢遠遠看兩眼。但我沒料到會在此間聽到公子的消息。我這一生凄苦,自從被官賣後,除卻你與衛公子,沒人真心待過我。”
錢豆豆:“媽媽怎會有真心?無非是看我容貌尚可,将來能替她掙銀子;飛霞除了聽媽媽的話,便是一心為銀錢;青川城的公子們更沒真心,不過是拿我當個解悶的小玩意兒,言語調戲動手動腳……”
“唯有衛公子拿我當人,從來沒多說過一句,有時我彈錯了音受了苛責,他還幫着開解。真正是位非禮不言非禮不視的君子。姚娘子一直當我是朋友,連你自身難保時還能我說了那些話,我心中很是感動。”
“我想做衛公子的仆役是情勢所逼。姚娘子先前也被衆頭領兵士求娶,擇選衛公子的緣故,無非是此間弱肉強食,去了不能護住你與我的人家,不僅沒有平安,還會給未來的夫君帶來危險;再者便是能遠遠地看到衛公子與夫人平安喜樂,我心願已足。姚娘子若擔心我會勾搭公子,我可以毀去容貌再入門。我知曉我今日前來請求會令你覺得我沒臉沒皮。但我,”
錢豆豆停了一停,看着姚姜:“請姚娘子細思。隻要能來服侍衛公子與姚娘子,我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姚姜并不認為錢豆豆想來做衛駿馳的奴妾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在姚姜看來為自身謀求出路并不可鄙,嫁人是此間女子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更應當仔細挑選。
當日她也仔細思量過,才擇選了衛駿馳。
她能知曉衛駿馳能給自己帶來的助力,錢豆豆如何不知?何況錢豆豆對衛駿馳有真心!
想了片刻,姚姜微笑:“你想來家中做仆役服侍千戶,看似小事實則不小,也非我能定奪。請容我與衛公子相商過後再說。”
錢豆豆又行了個禮,她立起身自懷中取出幾張紅手帕:“我知曉二位吉期在即,無以為賀,換了這塊紅尺頭給姚娘子繡了幾張巾帕,還請姚娘子勿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