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秀蘭與周佳睿果真是沒有情意,隻有仇恨。
“我先前不明白周家為何求娶我。以他家的情形,即便要娶能經營農莊的正妻,娶位莊頭之女不比我更好麼?我雖為農家女兒,但農活做得尋常,從前家裡那幾畝田地的農活都做得不多,更不懂經營,娶我去經營農莊,簡直是笑話!”
“我沒見識,也知曉齊大非偶。在他家我謹小慎微。下人們表面上尊敬,背地裡嘲笑我是草雞攀上了高枝。我早就是每一步都格外小心。良豐來到,又說了這些話讓我知曉了爹娘的情形,更不願意他來尋我!但元宵之後周佳睿對我卻格外關照起來,應當是知曉良豐逃走,前來打探,也或許是希望我有身孕,以此拿捏我或良豐。我心中不願,但我也沒法子。隻能與他虛與委蛇了兩回,這才有了這個孩子。”
經曆了錢豆豆與姬複秋,姚姜知曉靜王府擅長在同一家族中捏住兩枚棋子,相互制衡。
但這時不是與杜秀蘭說這些事的時節,姚姜仔細想了片刻:“這事我們将來再說。我有一事要先說與你,我已再嫁,從前過往便不提了。”
杜秀蘭點頭:“我與侯先生一到此間便聽聞表嫂嫁給了此間的武官,我很是為嫂嫂高興。隻是我突然來到,是否給嫂嫂帶來了難為?”
姚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那倒不曾。我在青川時便識得我夫君了,他對我的過往俱都知曉。你現下這情形,去往别處我們都不能放心,留在此間反倒好些。隻是你得隐姓埋名,不提前塵過往。不能說起你與我曾是親戚。你們昨日在良種門面沒提自己的名吧?”
杜秀蘭搖頭:“來此間的路上,我用的是路引上的名,壓根不敢提杜字。侯先生還讓我穿了男子衣裳,塗了面容,也是要我隐姓埋名之意。一路我們都很小心,沒人知曉我的本名。”
姚姜點頭:“那就好,周家背後還有厲害之輩,他們必定也在找你。我與我夫君商議過了,你先隐姓埋名在此間住下,這些日子都不要外出,待得能平安出門了,便假稱是他的遠房表妹。即便是在此間有我們相護,你也要格外小留神。”
杜秀蘭想了片刻:“我做侍女吧。我是農家女,扮不了富家小姐,扮作下人侍女才不會露馬腳。”
姚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千戶家中的侍女都是長輩派來的,因此還是頂着他遠房表妹的名好些。千戶已在設法為你辦新的路引與過所,等新的身份文書辦好後,你才能放心在此間住下。這些日子你無事便不要出門。”
晚間衛駿馳與張全一同歸來,用過晚飯,姚姜請張全給杜秀蘭把脈。
張全仔細把過脈,他道:“已有身孕六月有餘,胎氣穩固,該備穩婆了。”
姚姜還未出聲,杜秀蘭已對張全行了個禮:“先生,我不想生下這個孩兒,還請先生相助。”
姚姜愣得一愣,張全則道:“你腹中孩兒都要足月了,你卻不想生下他?”
杜秀蘭咬着牙點頭:“是,我不想生下他來。”
張全歎了口氣:“若這小兒隻有二三月,要落了他也不難,我能出手相助,過後好生養些日子也能恢複九成。可如今你有孕已近七月,你不生下他或許會是一屍兩命。”
杜秀蘭撫着腰腹咬着嘴唇,眉頭緊緊揪了起來。
姚姜想了想:“按兄長看來,這孩兒能平安生下來麼?”
張全:“她一路來此的确辛苦,但也因了這奔波辛勞,這孩子都長得不錯,我今日便給她開藥茶等方子,按方服藥,必定能平安生下來的。”
張全去開處方,姚姜見杜秀蘭神情失望,便細心勸慰:“我知曉你不欲生下害你爹娘的人的兒女,但張先生已說過,隻有這小娃娃生下來你才能活着!你得活着,你活着才能為你爹娘報仇。”
停了一停,姚姜:“這小娃娃也是你的,他跟着你,或許都不會再見他的父親。你已沒有了父母,有個小娃娃不好麼?”
杜秀蘭歎了口氣:“我若能夠擇選,絕不願有這個孩兒!莫說我與姓周的情意甚淺,隻說我爹娘在他家農莊悲慘去世,我與他便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盡管我爹娘與三叔三嬸有許多不是,他們到底是我的親人。我們當中隔着杜家這許多人命,我與他已是十足的仇敵!我不知曉倒也罷了,我知曉了,怎能還生他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