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娘子咬着嘴唇神情為難,鐘娘子低頭輕弄衣帶,二人皆不出聲。
姚姜等了片刻,才道:“我猜不中二位的心思,也不敢胡亂猜測。不如二位不要與我打啞謎,我或許還能設法幫上一二。”
彭娘子深深地歎了口氣:“衛夫人,遊牧騎兵何時會退去?”
姚姜看了她片刻:“我連二位夫人所思所想都猜不到,怎會知曉遊牧騎兵何時退去?”
彭娘子尴尬:“是,衛夫人說的是。我這真是胡言亂語了。”
她又不言語了,姚姜向鐘娘子看去,鐘娘子在姚姜說話時擡起頭來認真看着姚姜,這時見姚姜看過去,立時又低下頭去,将捏在手中的衣帶折了又折。
姚姜腰背酸痛難當,左手握成拳輕揉着腰眼:“二位夫人昨日來過,現下再次來到,必定有緣故。請二位夫人将這緣故說出來吧,我能相助的必不推辭。”
片刻後,彭娘子開口了:“衛夫人,你家中收拾得如何了?”
姚姜看着她,片刻後才問:“收拾?”
彭娘子小聲道:“我們聽聞衛夫人與千戶情深意重,這情形下,千戶必定會為衛夫人打算。我們知曉我們從前與衛夫人沒甚往來,厚着臉皮求上門來也是情非得已,還請衛夫人憐惜。”
姚姜:“打算?千戶為我怎生打算了?”
“衛夫人,”鐘娘子從旁出聲:“現今遊牧騎兵兵臨城下,這回說不好是要動真格的。衛夫人在此間,千戶必定擔憂。且以衛夫人如今的情形,千戶理應會為衛夫人謀算。還請衛夫人,請衛夫人憐惜我們,不要抛下我們!”
鐘娘子話音一落,彭娘子與她便一同起身,跪在了姚姜面前!
姚姜沒想到鐘娘子與彭娘子會跪倒,連忙伸手攙扶:“二位夫人請起身,有話起來再說。”
但她這時彎腰都困難,哪裡攙得起這二人來。
鐘娘子與彭娘子一同攀着姚姜的裙裾:“請衛夫人憐惜。”
姚姜沒将二人扶起來。她舉動費力,見二人不肯起身,索性收回手來:“我攙不起二位來。以我之見,不論二位要說何話都請坐下說。先起身來坐下,咱們也好慢慢說來。”
彭娘子:“衛夫人,你答應了我們便起身。”
姚姜向來不受脅迫:“二位如此說來,我更不能随意答應了。二位夫人要跪便跪,但恕我不奉陪了。”
彭娘子沒料到姚姜會說這話,張口結舌。
鐘娘子見機:“衛夫人說的是,咱們要說的事是難事,一句兩句說不分明,咱們起來與衛夫人細細說來。”
鐘娘子先起身,而後扶起彭娘子,二人沒返回去坐下,而是立在了姚姜身邊。
彭娘子小心地看了姚姜片刻:“衛夫人打算何時離開小孤城?”
姚姜沒出聲,彭娘子等了片刻未聽到回答,見姚姜目不轉睛盯着她,才小聲說道:“我知曉千戶不會棄城而去,我夫君也不能離開,此間的武官都不得離開。但,我們一定要在此間守着麼?”
“武官有守城之責,不能棄城而走,可我們并非一定要守在此間!衛夫人,遊牧騎兵極是野蠻,他們喚我們肥羊,他們要是抓住我們,我們,我們,”
姚姜等了片刻,不聽彭娘子說下去了,才問:“二位夫人這是想離開小孤城?”
彭娘子愣得一愣,小聲說道:“現下這情形,誰不想離開?衛夫人,我們來到此間已數年,也陪伴着夫君在此間守了數年。現下小孤城外有強敵,我們的夫君自然是要守城的,千戶同樣要守城。可我們,”
她看着姚姜,片刻後才道:“我們,我們不會守城,我們也幫不上手,我們應當能離開吧?”
說到這裡,彭娘子眼中有了淚光。
姚姜:“彭娘子别急,慢慢說來,我聽着。”
彭娘子忍得一忍,才道:“衛夫人,我家中沒有兄弟姐妹,爹娘隻有我一個女兒。我來在此間已有數年,爹娘這些年都很是擔憂。我想着夫君在北疆戍守辛苦,一直在此間陪伴,沒能回去沒在亦父母公婆面前盡過孝道。我還思念家中父母與公婆身邊的小兒,我想回家去,但,”
姚姜并不認為彭娘子是作戲。
戍守北疆本就辛苦,此間先前樣樣都缺,吃穿用物都貴,武官夫人們在此陪伴照料都讓人欽佩。這時風雨飄搖,她們人心生懼意想要離開,也是人之常情!
但她不能将遊牧騎兵或許已在小孤城南說出來,這話一出口,城中便會大亂!
仔細想了片刻,姚姜才緩緩說道:“可現下小孤城已封了城,上至千戶下至兵士都不能離開,百姓商隊更不許出城。我們也不能在此時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