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寰聞言去看自己的雙腿,面上苦笑一聲,道:“王妃可别揶揄我了。寰何嘗不知太後與祖母拳拳慈愛之心,隻我這副樣子,何必耽誤别人大好年華。”
謝貴妃知他不欲多言此事,忙叉開話題,轉頭對弈甯、奕萱道:“阿甯及笄後,我這還是第一回見呢。果然打扮起來,格外光彩照人。我的宣兒也是粉雕玉琢,愈發可愛了。年前的宮中造賞,姑母特地挑了些鮮亮的料子和首飾,待會兒你們随姑母去拿。”
頓了頓,又看了眼一旁的謝奕蓉和謝奕菀,補了句:“阿蓉也及笄了,也去拿些吧,菀兒也有。”
姐妹四人連聲道謝,謝奕宣更是笑得眉眼彎彎,隻見牙不見眼。
倒是謝奕菀,聲音小小地,像是蚊子嗡,還偷偷拿眼瞟了瞟坐在上方的長姐。
弈甯知她年紀小,又少進宮,心裡定然害怕,便朝她安撫地笑了笑。
回過頭,卻看見對面的表兄蕭冊直直盯着自己看。見自己看過來也不避,反而咧開嘴,大喇喇地笑得更歡了,倒把弈甯鬧了個臉紅。
但一想冊表兄曆來就是這個性子,也不去管他了,默默地拈起一塊點心小口吃了起來。
今日起得早,又沒怎麼吃東西,這會兒着實又困又餓。
蕭赫和謝寰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幕。
蕭赫隻略垂了垂眸,并未說話。
謝寰卻去看謝奕蓉,隻見她盯着自己的腳尖,輕咬着下唇,臉上若有所思。
不禁在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
待到謝貴妃的明華宮坐了沒一會兒,謝寰果然又被蕭赫抓去偏殿飲酒。
弈甯想攔,蕭赫直道明日自去向外祖母請罪,不必弈甯擔責。弈甯想着既是在姑母宮裡,應當無事,也就不再阻攔。
“表妹及笄了,果真是不一樣了。不但更好看了,連說話都比以往多了幾分氣勢。”蕭冊玩笑道,兩眼看着弈甯,亮晶晶地,染着山水月華。
弈甯有些怔愣。
總覺得這個表兄,不過幾個月未見,竟然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謝貴妃見自家傻兒子一直盯着侄女看,心裡哪有不明白的。
自去歲十月十二那日,弈甯及笄,他帶着禮物興沖沖地去,樂呵呵地回。她就知道,這傻小子遲遲不肯擇妃,等這一天怕是很久了。
生在皇家,姻緣嫁娶,有幾人能随着自己的心意?
兩情缱绻不易得,利弊權衡慢蹉跎。謝貴妃自己就是高門貴女,這樣的事實在看得太多了。
既是兒子喜歡得緊,又是自己的親侄女,謝貴妃自是樂得兩全其美。
左右他性情疏朗,上頭又有多位兄長,皇位也輪不到他。倘能得一心人,白首不離,亦是圓滿。
“還是找個機會,跟陛下說說吧。畢竟一下子回來好幾個未娶妃的皇子,可别叫人捷足先登了。”
她心裡如是想。
隻是父親那邊,似乎并不怎麼熱衷。自己這一兩年,也不是沒給娘家透過口風,更别說小十四那一貫看弈甯的眼神,瞎子都能瞧得出來,她不信父親不知道。
可父親卻從未松口,母親和弟弟倒是希望能親上加親,隻是這幢婚事,倘若父親不松口,便是求到陛下面前,怕也是無用。
父親一生朗然,即便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也并未見得有多少偏私。
怕就怕,弈甯的婚事他另有安排。
思及此,謝貴妃心裡歎了口氣。
于此同時,偏殿裡。
“小十二這次的動作,你怎麼看?以你之見,他是當真不知這其中的盤根錯節麼?”
蕭赫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橫于胸前,支着胳膊肘立在窗前,看着園中積雪。
奕宣和奕菀在玩拓冰畫,叽叽喳喳地鬧着。蕭冊時不時給倆人搗個亂,偏要等兩個小丫頭惱了,才嘻嘻哈哈地退回弈甯身邊,還不忘回頭做個鬼臉。
蕭赫莞爾,都是已及冠的人了,還似個孩子。
“未必。”
案幾前,謝寰将酒盞推至一邊,反手給自己斟了杯茶,吹着浮沫道:“他若真的半點兒懷疑也無,便不會親自出手抓人了。”
蕭赫颔首:“是啊。可他抓的那些人,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你說,那些人他究竟審沒審?”
“沒審。”謝寰喝着茶,頭也未擡。
“何以肯定?”蕭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