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甯不敢怠慢,趕緊起身去迎,又朝着蕭川笑得極是溫婉殷勤。蕭川卻看也不看她,徑直入内,大馬金刀地坐下。
倒是他身後那人,一進屋便對着弈甯跪下行了大禮:“小人劉東,叩見王妃娘娘。”
弈甯聽他說姓劉,便問:“你可是祁嬷嬷的兒子?”
劉東一聽王妃提到老娘,頓時喜笑顔開,忙答:“承蒙王妃娘娘記得,小人是家中老大,祁嬷嬷正是小人的娘。”
弈甯點頭,示意他起身。他便躬身上前,将手中匣子打開,抱出一摞冊子、契據,和許多鑰匙。
弈甯心下了然,看向蕭川。
他自丫鬟手中接過一盞茶,這才瞄了弈甯一眼,道:“以前王府不分内外,一并由前院管事在打理,昨日我已命人将内外院賬目分開了。這些是内院各處庫房鑰匙,還有一些田産鋪子,以及近幾年的盈收開支賬本。你且瞧瞧,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劉東,這些他都經手過。”
劉東忙道:“小人幫尤管事分管了些鋪子上的事兒,底下幾個莊子也都去過,人也都是識得的。王妃今後但凡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盡管讓人來傳小人便是。”
弈甯略翻了翻賬本,思忖了下,問蕭川:“敢問殿下,我既主王府中饋,這内院諸多人事,我可有絕對處置之權?”
“嗯。”
蕭川喝了口茶,輕聲應道。
弈甯又道:“若有的人我用着不順手,可能更換?”
“自然。”蕭川答。
“那,”弈甯觑了眼蕭川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到:“我想,換一換凝晖堂竈上的人手,殿下可允?”
蕭川喝茶的手頓了一頓,看向弈甯,見她正朝自己嫣然一笑,笑容雖假,眼睛裡卻透着掩飾不住地期冀。
“嗯。”他收回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見他應了,弈甯很是開心。杏眼轉了轉,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趁熱打鐵,試探着又問了一句:“我若是,今日便想把人換了呢?”
此話一出,蕭川頓覺心裡又是一堵:這是嫌他府裡的廚子做飯難吃?竟如此迫不及待。
心裡冷哼,面兒上卻是半分不顯。他放下茶盞,道了句“随你”,便起身走了。
弈甯觀他的樣子,似是氣消了,但也不見高興。隻覺這人心思實在難猜的狠,索性也不去管他了,左右她不用再吃那些不合胃口的飯食了,她高興得很。
婚後的日子并不如弈甯從前聽說的那般可怕,除了換了個地方、身邊多睡了一個人,她并未覺出有多大不同。
王府雖大,但除了凝晖堂,别處都是些空院子,由王府侍衛守着。這些侍衛都歸前院管,凝晖堂裡除了些守門跑腿兒的婆子和幾個雜掃的丫鬟,大部分都是弈甯自謝府帶來的人。有什麼事,邢嬷嬷幾個就處置了,根本用不上弈甯操心。
沒有晨昏定省,也不必去婆母跟前立規矩,府中更無妾室,亦無人要給弈甯請安。她每日真真兒是想睡到幾時,就睡到幾時。
唯一需要弈甯去應付的,不過一個蕭川。經過幾日的相處,弈甯倒是也摸到了幾分脈。蕭川這人,說好相處也好相處,說難伺候也難伺候。
他沐浴更衣從不用人幫忙,早上起的早,多數時候都是自己悄悄起身,弈甯毫無察覺。
一日他半夜回屋,看到弈甯因為等他不小心在小塌上睡着了,便留了話,說若是到了亥時他還未回,讓弈甯便自己先睡,不必一直等着。
自那以後,弈甯每日最多也就等到亥時一刻就不等了。
他當日說弈甯對内院有絕對處置權,倒不是空話。自打内院交到弈甯手中後,一概人事,他均不過問。偶爾弈甯跟他說起一兩件,他也隻是随口應一聲:“你想如何便如何,不必問我。”
弈甯覺得,這日子反倒比從前在謝府時更随心所欲些。
自洞房那日後,兩人便沒再有過親密的行為。隻不過先頭幾日,因他回得晚,可把邢嬷嬷擔心壞了。
一品親王,按制可娶一正妃、兩側妃,侍妾不限。蕭川日日晚歸,邢嬷嬷成日裡提心吊膽,生怕他是去了别處歇覺,萬一那日回來突然帶回一女子,可怎生是好?她可是聽丫鬟說了,成婚第二日,倆人床上就多了一床被褥呢。
好在無論多晚,他每日都會回凝晖堂睡覺。慢慢地,邢嬷嬷才稍稍放寬了心。說到底,新婚頭一月,夫妻若不同房而居,損得終歸是弈甯的顔面。
對此,弈甯倒是有不同看法。她倒不覺得是蕭川在顧及她的顔面,多半是因為王府實在是沒有旁的屋子再給蕭川單獨辟一處寝室了。
唯一讓弈甯煩心的,便是蕭川此人有些習慣實在是不怎麼好。他幾乎日日出門,卻從不交代去向,也不告知何時回來。若遇臨時有事,更不會派人回府傳話。
以至于弈甯每每到了用膳的時辰,便要苦等,有時還要派人去各處探聽。飯菜熱上幾遍才能上桌,已是婚後常态。再好的飯食,熱上幾回後也難免失了鮮美口感。成婚不過才十來日的功夫,弈甯便自覺她對用膳之事已快失了興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