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眼看了看蕭川,隻見自家殿下已是一臉鐵青,唬得他雙膝一軟,便直直跪了下去,結結巴巴道:“殿下恕罪,卑職、卑職們自是不敢跟王妃動手的,怕再糾纏下去,王妃肯定會猜到是、是殿下不讓她出府的,便、便隻好放行了。”
蕭川隻覺額頭突突直跳。這還用猜麼?謝奕甯那麼聰明,隻怕是早就知道自己在刻意隔開她與謝家了,隻是一直隐忍不發罷了。
他擺擺手,讓那人先出去,才對秦風說:“你去問問今日可有人來過王府。”
上午才給他送了點心,還說等他回凝晖堂,這會兒就這般強勢的要出府,這中間定然是發生了什麼。
秦風很快就回來了。
“殿下,已經問過了,半個時辰前,府外來了個丫頭,好像是謝夫人身邊的丫鬟,說是有急事找王妃,被門房攔下了。結果讓王妃身邊的嬷嬷撞見了,嬷嬷還斥責了門房幾句。因為她并沒把人帶進府,而是在府外說了會子話,門房以為沒什麼要事,是以才沒來禀報。”秦風道。
蕭川一把将書仍在桌上,罵了句:“蠢!”
說完,他屈指在桌上緩緩敲着,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差嚴剛帶人去謝府門口守着,若是王妃出來了,就接她回來。若是入了夜還沒出來,就想辦法差人打聽一下。”
頓了頓,又加了句:“别讓人瞧見。還有,以後王妃出入見人,都不必攔着了。”
秦風不解,伸着脖子,“啊?”了一聲,問道:“不攔了?不怕謝府再有什麼動作麼?”
蕭川白了他一眼,道:“蕭赫和蕭冊均已離京,他們還有什麼好動作的?”
這廂弈甯一路車馬急行回了謝府。
一入沁園,就看見秦氏身邊的采蘭正站在正房外,焦急地打着轉兒。
看見弈甯進來,慌忙朝着她跑過來,草草行了個禮,道:“大姑娘,您可回來了。夫人正收拾了衣物要去家廟呢,趙嬷嬷好說歹說給拖着了,您再不回來,奴婢們都沒轍了。”
話一落,又突然意識到自己說話不過腦子,大姑娘如今都是王妃了,自己怎麼還叫她“大姑娘”?忙要磕頭認錯,弈甯一擺手,已經進去了。
“夫人,您可不能就這樣走了。您就算什麼都不在乎,可您總得為三姑娘考慮吧。”秦氏坐在羅漢床上,身側放着一個藍布包裹。趙嬷嬷在一旁輕撫着她的背,一邊小聲地勸慰着。
旁邊的謝奕宣聽到趙嬷嬷說到自己,趕忙上前摟住秦氏,小臉貼着她的額頭,哽咽的喊了聲:“母親!”
弈甯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心酸。母親忍了這許多年,雖然有身為女子的無奈,又何嘗不是為了她與奕宣呢?
她走過去,伸手環住了母親和妹妹。
秦氏見是她回來,有一刻的恍惚,還以為是自己花了眼。待看清時,又是惱怒:“誰這般多事,還把你叫回來了?”
趙嬷嬷趕緊退後一步,垂首道:“夫人息怒,是奴婢看您實在委屈,三姑娘又怕得很,便鬥膽做主讓采青去請了王妃回府。”
趙嬷嬷跟了秦氏快三十年了,秦氏便是生氣,又如何能怪她?
弈甯便拉了秦氏的手,輕聲道:“母親莫怪嬷嬷了,她也是心疼您。我是母親的女兒,您受了委屈,合該叫我回來的,不然母親養我做甚?”
說着,便示意趙嬷嬷先帶奕宣出去。
她又摟着秦氏,母女二人靠在一處。
秦氏終是忍不住了,倒在長女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弈甯也不出聲勸慰,就這樣摟着她,任她哭泣發洩。
直待她終于釋放了幾分,哭聲漸小,弈甯才絞了帕子替她擦了臉。又拿起篦子細細地替她将發髻重新梳好。
這才坐下來,拉着秦氏的手,道:“現下可願與女兒說說了?”
秦氏已是緩過來了,之前的确是因為婆母刻薄,夫君冷漠,又當着一衆下人的面,她實在激憤,才一時糊塗了。
她擡手替弈甯抿了抿額前碎發,長女從小就懂事,比她這個做母親的強太多了。如今嫁了人,聽說就要随承王去西北了,自己又怎可把這些煩心事告訴她,讓她走的不放心?
便道:“母親無事了,不過一時沒轉過來罷了。這種事,又不是一日兩日了,母親想通了便好了。你且快些回去吧,我聽你祖父說,承王過幾日便要回西北了,你們行裝可都打點好了?這邊府裡可想好要留誰看管?”
弈甯聽着母親絮絮叨叨,便知她不會說了。
正如母親所說,這種事,已不是一日兩日了。
從前她當姑娘時,母親不曾向她哭訴,如今她嫁了人,母親就更不會讓她煩心了。
可她也知道,正因為早不是一日兩日了,何以母親今日不能忍?定是今日他們格外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