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冬日漫長,黑的也越來越早,還不到酉正,天已經全黑了。
弈甯在膳桌前七等八等,遲遲不見蕭川人影。
不應該啊!如今蕭川但凡在府中,最多酉初一刻,必定會回啟微堂用晚膳,偶爾被事情絆住了腳,也會讓人先回來告知弈甯,鮮少有今日這般晚的。
“王妃,不若派個人去前院問問吧?”丁香有些擔心,竈上的菜已經在蒸籠裡熱了快半個時辰了。
弈甯心裡覺得去看看也好,今日蕭川與她說了借兵之事後,她心裡總是沉甸甸的。可想到蕭川如今的行事,前院書房重地,還是不要随便讓人靠近的好。
略一沉吟,她道:“還是我自己去瞧瞧吧。”
丁香扶着弈甯出了啟微堂,一個小丫鬟在前面提着燈。夜間風大,即便罩了琉璃罩子,燈火仍舊被風吹的忽明忽暗,有幾次眼看着就要滅了。
護衛何奎在院門口見到弈甯幾人出來,趕忙上前行禮,道:“王妃可是要出去?”
弈甯颔首:“殿下遲遲未歸,我想去前院瞧瞧。”
何奎擡頭看了看被風刮的“呼哨”作響的那些光杆子樹,對弈甯道:“今日風大,天又黑了,不若卑職護送王妃過去?”
弈甯看着小丫鬟手中的燈,覺得這樣也好,夜裡看不清路,帶個護衛總是更安心些,便點了點頭。
啟微堂離外院不遠,穿過一大片花圃和怪石林,繞過假山,便能看到二門。幾人行近假山時,小丫鬟手中的燈到底是滅了。幸好何奎心細,出門時,随手提了一盞院門廊角下挂着的明角燈。
何奎原是走在後面的,如今因提着燈,便走到了最前面。此刻,弈甯看着他步伐猶豫,疑惑問他:“怎的了?”
何奎回身看着弈甯,欲言又止。
他方才似乎是聽到了女子哭泣,可風聲太大,他聽不真切。這是在王府,怎麼憑空有女子泣聲?他雖不信鬼神之說,可此時到底是天黑,他怕冒然說出來會吓到王妃。
是以放慢了步子,本是想聽得更清楚些。可此時弈甯問他,他又不便欺瞞,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弈甯見他神色為難,道:“何護衛有話直說無妨。”
何奎隻好道:“王妃可曾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弈甯側耳細聽,除了風聲,她什麼也沒聽到。她看向丁香,丁香也是一臉懵。
正在此時,一陣風自假山後吹過,何奎又聽到了那女子的哭聲,似還夾雜着話語。這次他确定自己沒有聽錯,于是,大着膽子,肯定地道:“卑職隐約聽到有女子哭聲,似是水榭那邊傳來的。”
此言一出,弈甯幾人皆是渾身一凜,汗毛都快立起來了。但是她很快便鎮定下來,何奎是習武之人,他既說的肯定,定是聽得真切。
隻是這大晚上的,天又冷,何人會在外面哭泣?
西北王府沒有活水,蕭川便命人在假山後面挖了個池子,因早些時候引了半池子水進來,是以弈甯讓人在湖邊搭了水榭。
如今池子裡的水都幹涸了,弈甯也許久不曾去了。
定了定神,她對何奎道:“既如此,我們過去瞧瞧。”
何奎卻有些躊躇,他覺得此事蹊跷,怕弈甯過去萬一有危險呢?秦風今日可是給他們下了死命令的,要他們誓死也好護好王妃。
可若單留幾人在此,他獨自去查看,這地方不上不下的,萬一出點什麼事兒,他再往回趕怕都來不及。
想來想去,還是一咬牙,帶着弈甯等人一塊兒往水榭行去。
還未到水榭,弈甯等人已經聽到了哭聲,同時也看清了哭聲的來源。
水榭亭中遠遠有兩人,一跪一立。
楚月正直直跪在地上,兩手抱着蕭川的雙腿,直哭的梨花帶雨:“殿下就憐惜憐惜月兒吧!月兒真的什麼都不要,隻是一心一意想服侍殿下而已啊!”
蕭川一張臉沉的都要結出冰來了,他本是回啟微堂用膳的,半道上被楚月連哭帶求攔下了。她求他去芳菲閣坐坐,說是有兩句話想跟他說。
他推辭不過,又實在不想去芳菲閣,讓她在路上說,她卻死活不肯,蕭川無奈,隻得将人帶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