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瞟了眼顧清秋,又對褚英道:“關于你家二小子,我覺得羅衍之的話有道理,你不妨再考慮考慮。”
說完,還笑了笑,一臉地意味深長。
褚英隻覺得此刻頭特别大,誰家當殿下的這般缺德,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麼?茶的事還沒哄好呢,蕭川這邊又給他拱了新火。
果然,弈甯二人還未走到樓底口,就聽見顧清秋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褚英,你給我說清楚,羅續想對我兒子做什麼?”
——
褚英離開的那一日,大雪紛飛,弈甯和顧清秋站在城樓上俯瞰。
城樓外七萬西北軍列陣待發,清一色的鐵甲彎刀,黑壓壓地一眼望不到頭。
蕭川與褚英并馬列于陣前。
“敖敦此次行事實在詭異,隻在城中待了三日,且沒有聯系任何一方勢力。這完全違背了他來此的初衷,如此安靜,反倒更讓我不安。”褚英目視前方,目含隐憂。
蕭川亦注視着前方軍士,表情卻未見任何起伏,平靜道:“嗯,此事我已與羅續合計過了。敖敦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他既來了,又走了,定然是有收獲的。即然他沒有任何動作,那便隻有一個可能,”
他側頭看向褚英:“他已經找到了更大的籌碼。隻是截止目前為止,我們還猜不出他的籌碼究竟是何。不過,這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此去西南,責任重大,自己多保重。”
言及此,二人均不再說話。
秦風上前給二人遞上兩隻酒囊,蕭川接過,凝視一息。
蓦地,他一拉缰繩,胯/下黑馬向前兩步。蕭川目光自陣中一一掃過,每一位被他看到或未看到的士兵,皆追随着他的視線,以敬仰的目光回望着他。
而後,他鄭重舉起酒囊。七萬士兵見狀,亦動作一緻地解下腰間囊袋,單臂舉過頭頂。
“諸位将士!”蕭川高喊一聲。
“在!”“在!”“在!”七萬将士齊聲回應,呼聲震天。
“諸位将士!爾等都是我大啟最英勇的兒郎。此次遠征西南,這第一口壯行酒,我蕭川,替黎民百姓,謝你們!”他兩手抱拳向上擡了擡,仰頭飲下一口酒。
所有士兵立時單膝跪地,抱拳還禮,亦飲下一口酒。
“這第二口酒,我代蕭氏一族和靖北侯府,敬你們!”話落,又飲下一口酒。
“第三口酒,我代你們的父母兄弟為你們送戰,願諸位此戰建功立業,平安歸來!”
飲下三口酒,蕭川将酒囊抛給秦風,再次抱拳,高聲道:“今日出征,我在此以酒相送,來日凱旋,我定烹羊宰牛備烈酒,再于此處迎接諸位!”
“戰!”“戰!”“戰!”
寒風獵獵,送聲十裡。
弈甯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熱血沸騰,整個人竟都微微戰栗起來。
在江南的溫柔風裡長大的她,從未如此直面沙場鐵血,這讓她感到無比地震撼和緊張,亦是第一次将自己的心緒與七萬人的生死連在了一起。
待隊伍逐漸遠去,隻有蕭川還立馬原地。
弈甯看向身側的顧清秋,她神色鎮定,身形站得筆直,眼中飽含自豪和欽慕,卻唯獨不見絲毫猶疑不安。
與弈甯相比,她身上的那份從容和堅定,讓弈甯一時間竟無法将她與平日裡那個大大咧咧的顧清秋相提并論。仿佛此刻,她不應該站這裡,而是應該站在那七萬人的隊伍中。
“姐姐此時與素日大不相同呢!”弈甯由衷地贊了一句,所謂“巾帼不讓須眉”大抵便是這個樣子吧。
顧清秋笑了笑,不以為然:“我自小送父兄出征,長大後送夫君出征,自己都數不清有多少回了,早就習慣了。何況我們武将之家,不興悲悲戚戚那一套,得勝而歸是榮耀,馬革裹屍亦是榮耀。自從我嫁給将軍的那日起,就知道自己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如今送夫出征,将來興許還要送子出征,這都不算什麼。若朝廷需要,我甚至可以随時提槍上馬,親上戰場禦敵。”
說完,在弈甯敬佩的目光中,她潇灑地擺了擺手:“嗨,不說這個了。”
而後,她低頭又看了看城下的蕭川,以手掩口,悄聲對弈甯道:“今日殿下在,咱們是沒有機會了。改日!改日我請王妃聽戲去,咱們就聽言小玉。”
弈甯看着她,表情有了些許的凝滞。得,枉她在心裡敬佩良久,結果一瞬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