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甯撩開一條縫去看時，隻見一個一身橫肉的大漢，穿着件滿是油漬的短襖，口裡罵罵咧咧的，腳上的鞋像是臨時穿上的，還半趿着。在他身後跟着一個三十左右的婦人，唯唯諾諾的，想上前又害怕的樣子。

眼見着那兩人就要走到跟前了，地上的小女孩頓時吓得直哆嗦。她朝四下張望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車内的弈甯，直接就四肢着地，爬到了馬車前。

“貴人救救我吧！救救我，救救我啊，救救我。。。。。。”

她似乎不會說别的，隻一個勁的哭求：救救她。嗓音沙啞絕望，全然不像是一個孩子。弈甯被吓了一跳，趕忙縮回頭不敢再看。

而那個大漢也終于是走到了女孩跟前，他一臉谄媚地對着趕車的常伯笑了笑，道：“我家裡的丫頭不懂事，吓到貴人了。我這就帶她回去，這就帶她回去。”

說着，扯起地上的女孩便往回走，女孩拼命掙紮，可哪裡掙得過？被硬生生在雪地裡拖着走。

“我不回去，啊！”

嘶啞凄厲的叫聲，在冬日清冷的街道上回蕩，格外地刺耳。

邢嬷嬷雖也覺得那女孩可憐，但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們也不好插手，便吩咐常伯快走。

弈甯也覺得那哭聲頗為讓人難受，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豈料，馬車才剛剛行駛，就聽得外面傳來男人“嘶”的一聲，接着便是大罵。

“臭丫頭，竟然敢咬老子，看老子今日不打死你！”而後，是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還伴随着女孩隐忍地痛呼。弈甯緊握着的兩手抖了抖，心裡有些猶豫。

“官人快别打了，若真打壞了，可就賣不上價錢了，官人不是還要拿她去贖紅莺姑娘麼。”一個婦人哆哆索索地說着。

聲音傳到弈甯耳朵裡，她兩眼猛得一怔，小弈甯那時方不過七八歲，一句話聽得懵懵懂懂，卻直覺那不是什麼好話。

“停車！”她拍着車廂壁，喊着。

馬車停下來，弈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讓停車，卻也不吩咐繼續走，隻是蹙眉坐着不動。邢嬷嬷以為她被吓到了，忙道：“姑娘快離了這裡吧，萬一再驚着你。”

弈甯卻置若罔聞，她不顧邢嬷嬷反對，掀開了簾子。

雪地上的女孩已被打的奄奄一息，那大漢尤似不解氣，又拿腳去踹。

他指着那個說話的婦人道：“看看你養的什麼玩意兒？老子供你們吃供你們喝，你們就是這麼回報老子的？若再生不出兒子，等紅莺進了門，老子連你也一道賣了。”

說着，又要踢那婦人。再看那婦人，她顫着身子跪在女孩身邊，卻連看都沒看女孩一眼，更不敢還手。

弈甯看着這一幕，頓覺渾身冰涼。再也顧得其他，她大喊一聲：“不許再打了！”起身便跨出了車門。

清稚的童音讓夫妻二人均是一愣，那大漢率先回過神來。看到說話的不過是個女娃娃，他雖有些畏懼，但卻不多。

他“嘿嘿”笑了聲，道：“貴人小姐趕緊走吧，這是我的家事，旁人可管不着。”

弈甯被他一句話堵了回來，她畢竟年幼，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眼看這女孩要被男人拖走了，她脫口而出：“你不是要賣了她麼？多少錢，我買。”

大漢聞言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弈甯，将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瞧了瞧她乘的馬車。眼咕噜一轉，将女孩又拖了回來。

雪地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紅印子。

邢嬷嬷也是有女兒的人，看着這一幕，痛心地念了聲：“造孽喲！”

弈甯卻似不為所動，她緊咬嘴唇，定了定心神。又問了一遍：“多少錢？”

大漢仰起頭，猥瑣地笑了笑，伸出一個巴掌。

“五兩？”小厮問。

大漢搖了搖頭。

小厮“嘶”了一聲，不敢置信道：“五十兩？你怎麼不去搶呢？就你這丫頭。。。。。。”

“五百兩！”大漢不等小厮把話說完，便截聲道。

小厮和邢嬷嬷直接被這一句雷傻了，待反應過來，那小厮直氣地跳腳，道：“有病吧？你家閨女是金子做的？這麼貴！”

說完，轉頭對弈甯道：“大姑娘别理他，這是存心訛人呢！外面全須全尾調/教好的下人，十兩八兩的多的是，哪兒有買個人這麼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