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甯不理他的話,而是回頭問邢嬷嬷:“嬷嬷,咱們現下一共有多少銀子?”
邢嬷嬷為難地看着弈甯。
難不成,姑娘還真想花五百兩銀子買眼前這個丫頭不成?就算姑娘心善,可銀子也不是這麼個花法啊!
正待要勸,看着弈甯堅定的眼神,還是掏出了袖中的荷包,不情不願地道:“一共八十三兩,這裡頭還有方才舅夫人給你的五十兩紅封呢。”
弈甯接過荷包,又自頭上取下幾朵珠花,讓小厮一并遞給那大漢。
“這是八十三兩銀子,這幾朵珠花大約也能值個二三十兩。就這些了,這個女孩我要帶走。你若不肯,我現在就遣人去報官,說你惡意傷人。”
那漢子是看弈甯年紀小,又衣着富貴,才想着要獅子大開口,訛上一筆的,原本也沒指望真能拿到五百兩,有個百十兩也就滿意了。但他此刻看弈甯出手大方,難免就有些貪心不足了。
他盯着弈甯頭上剩餘的珠花,那兩朵明顯更值錢,道:“貴人小姐可莫吓我,我是她爹,想怎麼管教閨女官府可管不着。”
弈甯看着他貪婪的眼神在自己頭上掃來掃去,心裡别提多厭惡了。她攥着一雙小拳頭,道:“你管教子女官府确實管不着,可你若惡意傷人性命就不同了。你信不信?我若跟官府說你是惡意傷人,那你一定就是惡意傷人。”
見男人猶自不想松口,弈甯又道:“我們身上能給你的錢都給你的。剩下不能給你的,便是你要不起的。你若強要,日後自然會有人來找你,屆時,能不能保住命可就不好說了。我勸你還是見好就收吧。”
那大漢見弈甯雖年幼,一番話卻極有氣勢。京中貴人多,他這種平頭百姓可是一個都惹不起。
臉上的橫肉抖了抖,接了小厮手中的荷包和首飾,大漢将手中女孩一把掼在地上。
“既如此,這丫頭就歸貴人了。”說罷,轉身就要走,弈甯卻又喊住了他。
她對小厮道:“你帶他去附近找店家借個筆墨,讓他簽一份賣身契。”
又吩咐趕車的下人:“常伯,把人抱進來,我們去最近的醫館。”
“王妃,這是修嫂子竈上剛出鍋的酥食,她在裡頭加了葡萄幹。奴婢方才嘗過了,十分香甜可口。您嘗嘗?”
一碟子小酥餅被遞到弈甯跟前,将她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撿起一塊金黃的酥食,弈甯張嘴咬了一口,果然香酥軟糯,很是可口,一口咬下去,外皮便窸窸窣窣地往下掉,丁香趕緊捧着兩手去接,生怕弄髒了弈甯的衣裙。
好像自打弈甯把她救下來後,她便一直如此。
“我記得你是正月生的,過了年你就滿十九了吧?”弈甯問。
丁香不知道弈甯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她點頭應“是”。
看着她如今姣好的面容,弈甯頗為感慨。
當初救下她時,她瘦的一把骨頭,身上到處都是傷,肋骨、腿骨均有斷裂,連頭皮上都有好些破口子,那是頭發連着皮肉被扯下來,才能造成的創傷。弈甯将她帶回簡竹軒,養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床。
而丁香下床後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跪在弈甯面前,不是感謝她的救命之恩,而是哭着道:“奴婢這條命從此就是姑娘的了,奴婢此生不嫁人、不易主,生是姑娘的人,死了也做守護姑娘的鬼。”
彼時,弈甯以為她隻是為了表忠心,才說終生不嫁的。後來才得知,原來她早被她那禽獸不如的屠夫繼父給糟蹋了。
而她的母親,那個自私懦弱的婦人,為了能在丈夫身邊有一個安身之所,不僅一直做幫兇。更是在繼父看中了青樓裡的妓子,要将她賣去青樓換銀子給那女人贖身時,一日日的勸她,說:你生的好,将來若成了頭牌,還能享福,那樓子裡吃的好穿的好,起碼不用像現在這般日日做活挨打。
小弈甯并不知道青樓是做什麼的,邢嬷嬷等人卻是唏噓不已,這世上竟然有親生母親賣女兒賣的如此理直氣壯,把女兒送進青樓享福?
那一年,丁香還不到十一歲。
“香葉比你還小半歲了,上次母親家書上說,她如今都有了身孕了。你。。。。。。”弈甯還是想試探一下。
丁香聞言,卻“唰”地一下就白了臉,直挺挺“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王妃是不要奴婢了嗎?”
弈甯見她如此,心中亦是難過,忙扯起她,道:“這是做什麼?我何時就說不要你了?”
待丁香情緒稍穩後,弈甯方道:“我隻是覺得若有人真心待你,你不妨試試,沒準他喜歡你,并不在乎這些呢?”
她是真心覺得秦風不錯,丁香若能終生有依,她也替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