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瞧什麼?”蕭川一進屋,就見弈甯趴跪在西次間南窗下的軟榻上,支着個腦袋看外面。
弈甯回頭看見他,笑眼彎彎:“在看這西北的雪,果真是大啊!”
蕭川笑笑,卻沒有上前,而是站在簾子旁,慢慢散着身上的寒氣。
“上京每年真正落雪的日子加在一起最多不過月餘,能沒過腳踝就算是大雪了。而在西北,大雪一連十數日不停是常有的,很多地方的積雪甚至能沒過小腿。”蕭川倚着牆壁,緩緩對弈甯道。
吃飯時,弈甯問蕭川:“邊稅談的如何了?”
蕭川輕哼了一聲:“不算順利。瓦剌狼子胃口,除了鹽茶等物,前前後後竟然又加列了将近十來樣東西,想要讓稅,都是些成本高的物資。”
這便是得寸進尺了。
“那殿下預備如何?”
如今是特殊時期,必須穩住瓦剌,可一讓再讓,亦不是辦法,反而會讓對方以為西北畏戰,更加變本加厲。
蕭川勾起嘴角,輕蔑地笑了笑:“我準備應下三四樣,其餘的駁回。”
弈甯略一思索,的确是好法子。應下小部分,給的是甜頭。駁回大多數,表明的是态度。就是告訴瓦剌人:我西北軍打得起,隻是眼下不想打而已。
蕭川看了眼點頭會意的弈甯,兀自夾起一隻豬蹄子啃了一口,肉一入口,他蓦地皺起眉頭。
這都是什麼味?甜膩膩的,還帶着一股子怪味。
蕭川不挑食,隻要是能吃的,他基本都吃,不能吃的,隻要沒毒,他也可以吃。可這塊豬蹄子?他呲了呲牙,還是将其放到了一邊。
弈甯看着被蕭川推開的豬蹄子,樂不可支。蕭川不慣甜食,這話梅豬蹄,是修嫂子特意做給她的,還專程加了多多的冰糖,不怪他咽不下去。
突然想到什麼,弈甯道:“上回給殿下做的糕點,我隻加了少許蜜,殿下可覺得甜?”要是蕭川覺得甜,下回還可以再少放些。
蕭川一愣,弈甯何時給他做過糕點?他問弈甯:“哪回?你還會庖廚?”
此言一出,卻是換弈甯愣怔了,合着,蕭川根本就不知道那是她做的?
她有點氣惱地道:“殿下生辰那日,我一早起來給殿下做的面,你吃的一點兒不剩。後來殿下同我置氣,躲在外書房不肯回去,我送了糕點去外院,秦風親自拿進去的。殿下别說你全都不記得了?”
蕭川愕然,他一年吃那麼多頓飯,哪裡還記得什麼時候吃了什麼?
他蹙眉凝神回憶着,良久,他終于想起來,生辰那日他确實是吃了一大碗壽面,可具體是什麼味道,他真的是半點兒也想不起來了。至于弈甯說的糕點,他更是全然沒有印象。
當然,事實雖如此,話卻不能照實說。
“呃、是,我想起來了。面和糕點都很好吃,我隻是不知道那是你做的。”說着,他頓了頓,忙給弈甯盛了碗蘿蔔牛肉湯,借機岔開了話題。
弈甯果然很快就忘記糕點的事了,蕭川卻怎麼也放不下,他回憶了一夜,也沒想起來弈甯到底是何時給他送的糕點。以至于次日秦風見到自家殿下時,被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在京中時,王妃曾給我送過糕點,是你接的?”
秦風滿腦子都是“啊?”,可面對蕭川的咄咄目光,又不得不認真回憶起來。他在書房門口轉了也不知道多少圈,終于在頭皮即将被抓破的前一刻,腦子裡靈光大盛。
“我想起來了,确有此事。殿下記不記得王妃強行回謝府的事,就是那日上午的事。”他一拍大腿,總算想起來了。
居然真有其事,他原本還以為是弈甯給錯了人。
他冷着聲音問:“那糕點呢?你怎的沒拿給我?”
秦風腦子裡頓時又是一聲“啊?”,他抽了抽眼角,苦笑道:“不是殿下讓我拿出去喂狗的麼?”
蕭川氣結,他指着秦風,不知道該罵他還是罵自己,半晌,憋出來一句:“你當真拿去喂狗了?”
秦風覺得自家殿下今日多少有點失常,他小聲嗫嚅道:“咱們王府也沒有狗啊,我想着不能浪費,就自己吃了。”說着,他笑了笑:“您别說,還挺好吃的。”
最後那一句話徹底讓蕭川怒了,他盯了秦風半晌,最後咬着後槽牙,恨恨道:“就知道吃,怎麼沒撐死你。”
然後一摔袖子,走了!留下秦風一人獨自在風中淩亂:難道那點心他不能吃,隻能給狗吃?還是說,在他家殿下心中,有東西情願給狗吃也不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