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蕭景姝格外柔軟的指尖,細皮嫩肉的一個人,怎麼能經得起戒尺打?又想到她說還學過歌舞——倘若那人隻是圖她制毒的本事,做什麼讓人學這些東西?
蕭不言又正經打量起蕭景姝的容貌,膚色格外均勻白皙,一雙楚楚動人的含情眼,唇色也泛着自然的嫣紅。雖不是國色天香,可卻是張極惹人生出憐愛的臉。
或許她遇到的事,同他處置過的那些沒有太大差别。
于是蕭不言道:“罷了,不提那些惹你煩的事了。”
蕭景姝很是糊塗——不是,你倒是想到了什麼,才突然這樣通情達理起來啊?
這比辛家姐妹的猜測還難懂啊!
她茫然問:“那我這些破綻該怎麼弄?體态還能刻意改一改,但我總不該将頭發絞了牙齒拔了罷?”
蕭不言道:“你既然對辛家宣稱會醫,又說在我身邊待過,那這般也不算奇怪。”
蕭景姝靜靜看着他:“既然沒有大礙,那你突然說這些做什麼?”
還平白讓她又透了許多底。
蕭不言避開她的目光:“你我之間,套話不是很正常麼。”
“君侯套話的法子可真别緻啊。”蕭景姝忍無可忍,陰陽怪氣,“還要借山隙日出什麼的來喻上一喻,險些讓我誤以為您舉止輕浮。”
同她相處了這樣久,蕭不言還是不知該如何應對她的擠兌,于是盡量做到以誠待人:“是我一直不與女郎相處,忘記了該舉止有度。仔細想想,背陰山隙中的日出與你發間的鳳凰花也并不全然相似,是我……”
牽強附會四個字還未說出口,他突然閉上了眼睛。
有殘花砸過來,落在他的面上與肩頭。其實可以躲開的,但沒有那個必要。
以誠相待又失敗了,應該再用其他方法解決。
蕭景姝見他竟沒有躲開,一時驚了一下,不過對上他仍舊平靜的眼睛時心中又重新燃起了怒火:“你還不如不說這一句!”
原本還有個新奇的譬喻聽,如今連這個都成了泡沫了!
蕭不言擡手拂去了肩頭的落花:“扯平了。”
“我這張臉可不是能夠随便打的。”他理所當然道,“我不計較你此番舉止不當,你也莫要在意我的了。”
好麼,原來不躲開是為這個!虧她方才還真心實感擔憂了一下打疼了他他同自己計較!
蕭景姝氣極:“那能一樣麼?我又沒有打疼你!!”
蕭不言平和回敬:“我也未曾弄疼你。”
“你有!”蕭景姝在自己心口處拍了幾下,“你害我想起以往那些煩心事,弄得我心口痛!”
她眼下就被氣得心口發悶!
蕭不言将目光從她胸前移開:“這個麼,我日後絕不再問你以往的事了。”
反正該解開的疑問已經解開了,他也不會平白再提及旁人的傷心事。
蕭景姝剛想說“一言為定”,轉念一想不能這麼算了,于是又提高了嗓門:“你當然無需再問了!我都将所有底都交得差不多了!”
她原本跪坐在他一側,此時幹脆挪了挪膝蓋,半直起身子擋在了他面前。
蕭不言被迫同她面對面,又歎了一口氣:“好了,是我的錯,這次又想要什麼?”
真是不知在她這裡吃了多少虧了。
蕭景姝讨到了便宜,眉眼間流露出些許得色,指了指他頸間挂着的粗陶哨子:“君侯可有什麼能傳授于人的禦獸之法呀?我在苗疆見過有人以笛禦百蟲,可惜沒學過。不過其中之法應當差不多的,您教會了我,我也可以更好替您做事呀。”
她這樣的變臉本事,怕是官場裡一些老狐狸見了都自歎弗如。此時話說得這樣好聽,誰知道心裡想的是不是學會了本事先對他下手。
蕭不言默默打量了她片刻,覺出她這句好聽話還算真心實意,于是摘下了腰間挂着的埙。
蕭景姝這才發現他腰間挂着的葫蘆并非什麼裝飾,而是一隻葫蘆埙。
他微微阖上眼睛,将埙遞到了唇邊。
如同先前的哨子一般,蕭景姝依舊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隻是不知怎麼,周圍草木晃動之聲倏然大了起來。
蕭景姝如有所感,擡頭向半空看去。
漫山遍野,蝴蝶振翅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