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某一次皎皎又來小佛堂時,她狠下心拿起香爐砸了過去。
到底不必年輕時身上有力氣準頭好,那香爐竟擦到了她的額角。
韋蘊将顫抖的雙手藏在身後,看着徹底失望的女兒哭着跑了出去。
當天夜裡,陸瑾來了小佛堂,冷着臉吩咐照顧她的侍女不許放她出去,也不準放皎皎進來。
韋蘊便每日虔心清修,祈求神佛能庇佑她的皎皎得償所願。
又過了幾年,她終于聽到了想要的消息。
送皎皎去别處的鐘越中了毒,而皎皎與那個神秘的苗女不知所蹤。
緻使鐘越中毒的茶水,還是皎皎親手端給他的。
韋蘊知道自己日後再也見不到女兒了,可心裡卻無比高興。
既然皎皎已經逃了出去,那自己也可以尋個适合的日子去死了。
最好能死在衆目睽睽之下,讓不知在何處的皎皎也知道,以免她某日突發奇想想來看看自己這個生母。
可是韋蘊沒想到,非但自己沒有死成,皎皎還回來了。
甚至是自己選擇回來的。
她望着幾年未見、出落得愈發動人的女兒,強行把眼睛裡的淚水逼了回去,冷漠道:“你來做什麼?”
——你回來做什麼?!
蕭景姝确信,韋蘊真正想問的就是這句話。
淚水登時從眼中滾落,她努力揚起笑臉,哽咽着說:“我隻是有些想您了。”
無需多言,隻用這樣一個照面,一句話。
韋蘊頓時便明白,她的的确确是因自己回來的。
——這個孩子,怎麼能這麼傻!
蕭景姝看着韋蘊轉過身不在看自己,心裡卻毫無失望,反而盈滿歡欣。
阿娘是在乎我的,她一遍又一遍在心裡重複,阿娘的确是在乎我的。
這樣便夠了,這樣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蕭景姝擦幹了眼淚,從懷裡拿出了那隻百花釀的香囊,放到了一旁的小案之上。
“女兒病中寂寞之時,縫制了這隻香囊解悶兒。”她啞聲道,“也無什麼特别之處,隻香氣格外好聞些。母親清修苦楚,便拿此消遣消遣罷。”
韋蘊仍舊背對着她,不發一言。
谷雨已經在催促她離開了,蕭景姝戀戀不舍地将目光從韋蘊身上收回,輕輕掠過桌角的那隻香囊。
痕迹可以被掩蓋,但氣味很難。
隻要阿娘将這隻香囊戴在身上,衛觊的人便能輕易借助養好的蜜蜂飛蟲追尋到她的蹤迹。
如今不過子時,即便連夜趕回去城門也開不了,蕭景姝便歇在了空餘的客房内。
在睡前,谷雨給她送來了一盤栗子糕墊肚子,畢竟已經用完晚膳好幾個時辰了。
蕭景姝覺得奇怪——谷雨從未這樣貼心過。
果不其然,在拿起栗子糕時,她嗅到了淡淡的迷藥氣息。
——這又是想做什麼?
這迷藥對她起不了什麼作用,于是蕭景姝在谷雨的注視下咬了一口栗子糕。
味道竟還不錯,幹脆多吃一點。
谷雨見她連吃了三塊糕點才住口,放心地離開了。
而蕭景姝則在她走後,重新将藏在懷裡的靈蛇镯戴在了腕上,又讓烏梢藏在了床底下,才吹滅了燭火。
室内隻餘淺淺月華光亮,蕭景姝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強撐着不讓自己睡過去,不知多久後聽到了輪椅的聲響。
來的是公儀仇——他竟也在這客棧裡。
這麼多人都落腳在此處,他們是馬上就要離開金陵了麼?
輪椅的滾動聲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了她的床前。蕭景姝竭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穩,下一瞬卻感覺到身上的棉被被猛地掀開了。
冷意激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從鼻腔裡擠出一聲輕哼,假裝無意識地蜷起了身體。
——公儀仇到底想要做什麼?!!
公儀仇冷靜地注視榻上側卧的身影,耳畔又一次響起李順古怪的語氣。
“郎君,旁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您就喜歡這樣的小娘子。”
我真的喜歡她麼?
她的臉埋在軟枕中,發也散着,因此看不清面容。公儀仇慢慢伸出手,觸碰到了她中衣包裹着的肩頭。
圓潤,瘦削。
手臂自然地下垂放在胸前,擠出柔軟又飽滿的弧度。
明明有那麼瘦削的脊背和肩膀,可這裡卻不是。
他的手指掠過這一處,徑直掐在了她的腰肢上——這裡又這麼細。
而再往下,則是他昨日打過的地方……
公儀仇放在她腰間的手猛地收緊了。
蕭景姝後頸上俱是冷汗,并沒有強行壓抑痛楚,而是自然地發出輕聲悶哼。
黑暗之中,她聽到公儀仇的呼吸猛然加重了。
蕭景姝和蕭不言親密過許多次,心知肚明這種變化是因為什麼,死死咬住了自己嘴唇内側的軟肉以免發出聲音。
瘋了……他真是瘋了!
自己是他看着長大的,他怎麼能對自己動欲?!
另一隻放在床邊的手上正戴着那隻靈蛇镯,距離他近極了——隻要、隻要他的手敢繼續向下,她絕對要迷暈他!
公儀仇卻沒有繼續向下。
他已經被喚醒了。
自從雙腿殘疾後,他再也沒有動過欲念。這麼多年在外行走,别人送給他的女人不知凡幾,他一個也沒有動過。
公儀仇以為自己早就失去這種需要了,可今夜才知并沒有。
他對着自己親手養大的、自己仇人的女兒,動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