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想個法子也去河南道。
她心思百轉千回,面上卻絲毫不顯,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衛觊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而後聽到他漫不經心地提起:“算算日子,辛節帥也該到金陵了。”
蕭景姝怔住了。
老師……要來了啊。
她在衛觊眼皮子底下出了一會兒神,而後突然道:“你說,我和二姐姐一同去徐州怎麼樣?”
衛觊以為她隻是随便尋了個由頭想躲開辛随,蹙眉輕斥:“莫要胡鬧。”
蕭景姝充耳不聞,自顧自道:“我如今是你的未婚妻,放在老師眼裡是,這個身份代表着日後可結交的同盟,她必然想見見我的——我在她眼前裝不住,她一眼就能看出我是誰。”
“我知表哥有将我的真實身份告知老師的意思。”她輕輕扯住了衛觊的衣袖,“可那也最好等到表哥徹底登基後,彼時太女衛即便知道了我是誰,也不會生出什麼别的心思了。”
她面上流露出幾分哀求:“我會盡力調解太女衛與表哥的關系的。表哥心有宏願,并非那種輕視女子之人,隻要再立一個女孩子做太女,太女衛必會誠心歸附。到那時,七娘也不會有什麼用處了……”
蕭景姝的眼眶有些泛紅,略帶希冀道:“然後表哥便放我走好不好?”
衛觊心想,倘若我真如世人眼中那麼風流,的确會因她這将落未落的淚答應她的一切要求的。
可此時他隻是平靜又柔和道:“若你不想見辛随,稱病便是了,她總不能強行去見你。”
蕭景姝的另一隻手捂住了小腹,含着淚諷刺一笑:“表哥你知道麼?在我來金陵前,陸瑾給我灌了一碗絕嗣的毒藥。”
衛觊臉色微微一變。
“當然,我能解開這毒,可我不想解,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蕭景姝松開了他的衣袖,“等救回阿娘,我便解了表哥身上的毒,表哥便可盡快要孩子了。”
衛觊垂眸看了她片刻,用指腹拭去了她眼角的淚:“誰知曉日後是個什麼樣子呢?凡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我總不能如今便對你承諾些什麼……不過你放心便是,我總不會強迫你。”
想強迫也強迫不得啊,她并非毫無還手之力,被她咬上一口可是能痛很久。
不過對于這樣的美人,他願意付出一些時間與精力慢慢捕獲,也算閑暇之中的一絲趣味。她對日後的安排與他所想還算切合,那便暫且先這麼做着,順便攻一攻她的心。心攻下了,人自然也就留住了。
最好的人,怎能不留在他的手裡呢?
衛觊輕歎一聲:“算了,你不痛快了那麼久,出門散散心也好——我給你撥兩個人,你再将小桃帶着伺候,随蕭二娘子一同去徐州折騰罷,切記保全自身安危。”
蕭景姝聞言有些愕然——他居然答應了?!
原本她隻打算随口在他面前提一句,不管他作何反應,自己做好布置直接走就是了,反正她有法子不被發現,即便被發現了也有法子解決。
隻是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輕易答應。
蕭景姝警惕地打量着衛觊。他着素白圓領袍,銀線繡以日月山海章紋,眉眼溫和身形俊秀,皎皎若玉樹臨風。
可她卻驟然生出一股前日夜裡面對公儀仇的感覺,後頸上汗毛直豎。
蕭景姝心道,他也在狩獵我。
他的同意隻是為了彰顯他對我的“縱容”,讓我心中對他放棄戒備。可本質上他并沒有因此損失什麼,阿娘依然拿捏在他手中,我依舊會回來。
這件事我本就不用征求他的許可,可他卻一副付出良多縱容我胡鬧的模樣。
蕭景姝并未遮掩自己的驚詫與愕然,隻是順着他的話嘀咕:“我就是順嘴一提,沒想真去徐州,我又幫不上什麼……”
“我知道。”衛觊不在意地笑笑,“不過你不是愛四處走動麼?去玩玩罷,順帶看看武甯四州被蕭二娘子治理得如何。”
他不動聲色地看着蕭景姝,她眉心微蹙,似乎想不明白他為何這般,糾結了一會兒猶豫着道:“……好罷,我确實有點想去,看看二姐姐要怎麼做成這件事。不過等阿娘回來後你記得讓人給我傳個信兒,我立刻趕回來。”
“哪裡用得上這樣麻煩。”衛觊“唔”了一聲,“朝廷不日便要北上,你且在徐州等着我們就是了。”
韋蘊的确是她最大的軟肋。衛觊心道,她天性自由,不喜束縛,卻會被韋蘊一次又一次絆住腳步。
有這麼一個牽絆在,即便将這隻鳥放出牢籠,她也會自己乖乖飛回來。
衛觊喜歡這種感覺,他打算在将韋蘊救回來後讓恪敬公主好好同她談談心,将這個牽絆徹底留住。如此一來,也不用怕鳥兒會亂飛了。
既如此,那就有必要先将七娘支走,剩得韋蘊一回來她就動歪心思想着什麼時候一走了之。她那些手段和心思就暫且先幫着蕭二娘子對付人去罷,頂着自己未婚妻的名頭,也剛好能借此彰顯一番自己對蕭二娘子的看重。
蕭景姝則在心裡盤了另外一筆賬。
若無意外陸瑾一行人也是要去汴州的,但有衛觊的人虎視眈眈地跟着找麻煩,他們快不到哪裡去!自己一定要在陸瑾到汴州之前混進新安郡王府找到傳國玉玺!
手裡多一點籌碼,便多一分不被拿捏的可能!在衛觊身邊幹等着他将阿娘救回來實在太過被動了!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錯開目光,對當下的安排頗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