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東市的熱鬧情景不同,官衙冷冷清清,大門敞開着卻不見一個守衛,給唐一意一種廢棄的感覺。
“來者所為何事?”門旁一身黑衣的衙吏看到了唐一意兩人。
原來有人在啊。
“官爺,民女家中已無吃食了,來此欲尋吃食。”唐一意作了個揖,賣起慘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兒。
“這……”衙吏撓了撓頭,接着道:“那你還真是來錯了地方。”
“朝廷的赈災糧不是跟官衙對接的嗎?怎會沒有糧食?”唐一意直奔重點。
或許是說話的聲音大了些,路過的百姓湊近了聽。
“就是,今年怎麼回事,赈災糧這麼久都沒到。”柳雲關加大聲音跟着附和,正當提問就要理直氣壯。
衙吏支支吾吾答不出來。
“你倒是說呀,赈災糧哪裡去了?”飽受饑餓的百姓對赈災糧一事關心備至,原先沉默圍觀,此刻也忍不住要發難。
“怎麼回事?”
“要不是有許富商施粥接濟,我們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這官衙真是無能。”
“赈災糧到底什麼時候到?”
“你們說這赈災糧遲遲不到,會不會是被私吞了?”
百姓你一言我一語地接着說,完全不願意再給衙吏支支吾吾的機會。
一旦有人起了頭之後,怨憤的民情便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多的百姓聚集起來,将衙吏圍得水洩不通。
“百姓們,稍安勿躁。”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從官衙内傳出,壓住了吵嚷的人群。
被圍住的衙吏如釋重負,趁着百姓注意力被轉移之時,從人群的縫隙鑽了出去。
來者三十歲年齡上下,面容清瘦,也着一身黑衣。
“徐大人,赈災糧到底什麼時候能到?今天你可得給我們一個準信啊。”百姓一改圍着衙吏時氣勢洶洶的語調,場面緩和下來了。
徐明站在官衙門前最高的台階上,舉着雙手向百姓們做安撫狀,語氣自信地道:“父老鄉親們大可放心,據官衙探子來報,此番朝廷赈災糧數目較大,路上耽擱了些時日,不日就可抵達。”
“不日是何時?”有人問道。
“三日,最遲三日。”徐明給出了保證。
百姓們終于松了一口氣,彼此對視面露喜色,對三日後赈災糧的到來充滿了希望,随後在衙吏的引導下一一散去。
歸根結底唐一意和柳雲關是引起這次騷動的始作俑者,為了不被剛才的衙吏抓到,他們隻得跟着人群散去。
夜色漸濃,每家每戶依舊揭不開鍋。
唐一意讓柳雲關先回客棧歇息,自己一個人明面上跟着百姓散去,接着趁衙吏不注意又溜回了官衙門口,不過隻敢躲在階梯下方的石獅子背後,不敢明目張膽地晃悠。
她覺得傍晚徐明對着百姓的發言有端倪,若赈災糧真是三日内能抵達,為何他不早日将此消息告知百姓,安撫百姓,而非要等到大家聚在一塊兒鬧事時才說。雖然也不排除徐明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告知百姓,但不管怎樣,唐一意還是要探探此人言行的可信度。
夏日蚊蟲多得緊,唐一意在石獅子後候了一個多時辰,終于在好幾個哈欠裡等到了徐明。
“徐大人,明日見。”幾個黑衣衙吏與徐明道過别之後,就分頭各自回家了,很快就都融進了夜色裡。
唐一意急忙跟上徐明,這麼黑的天月亮都不漏一點影,隻有街巷那幾盞昏黃的燈籠勉強照明道路,她不能跟太近,太近了會被發現,更不能跟太遠,遠了疏忽一下就看不到徐明的身影了。
穿一身黑真是太不容易跟蹤了,不過黑衣也好,髒了不用洗,反正也看不出來。
徐明在街巷裡七拐八繞,最終出了夏望縣。
這麼遠的回家路竟然沒有馬車嗎?唐一意以往接觸過的官吏裡很少隻靠步行出門的。
縣外少了燈籠的光照,更是黑暗不少,成排的樹木在風的吹拂下,一株挨着一株摸索,樹枝交疊着張牙舞爪,發出詭異的聲響。
唐一意心中毫無波瀾,這些年跟着柳雲關四處遊走,這樣的景象見多不怪,隻是眼睛得盯得專注些,稍不留神徐明就會消失在這片黑暗中。
跟着徐明在幽密的樹林裡穿梭,唐一意終于看到了前方的一間小木屋,徐明進去了。
果然有問題。
小木屋裡亮着微弱火光,隔着一層木闆,唐一意隐約能夠聽到裡面傳出談話聲。
“今日傷勢如何?”
“無礙,多虧徐大人這兩日送來醫藥,感覺好多了。”一個微弱的聲音應答道。
“百姓們今日聚于官衙門前追問赈災糧的去向。”徐明歎了口氣。
“屬下辦事不利。”
“罷了,眼下不是追責之時,還是先想辦法和百姓交代吧。”
“他果然有問題。”柳雲關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唐一意身旁,吓得唐一意連忙捂住他的嘴,柳雲關一下子站不穩,頭撞在了木闆上,發出了很大聲響。
本來就是想着柳雲關失憶了,辦事的能力暫時無法恢複過來,所以不讓他前來摻和的,沒想到自己跟蹤徐明的同時也被柳雲關跟蹤了,現在還暴露了。
“何人?”徐明根據聲音傳出的方位迅速打開了離得最近的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