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唐一意原想租上兩匹馬往京都快去快回,柳雲關聽這提議兩眼冒光,點頭如搗蒜一般,可馬一到跟前他就蔫了。
唐一意不明白,他這人也算是長得人高馬大的,卻在原地站了大半天愣是登不上馬背。
她又從自己騎着的馬上下來,手握柳雲關眼前那匹馬的缰繩,腳一蹬便翻身上了馬,而後躬身挽起柳雲關的手臂将他提起,讓他亦穩穩地坐在了馬上,而後将缰繩遞到他手中,自己躍下了馬背。
“阿意!我不敢騎!”柳雲關雙手死死地攥着缰繩,兩隻眼始終閉着不敢睜開。
那匹馬突然擡起蹄子走了幾步,柳雲關感受到自己在動着,更緊張了,口中喊道:“讓我下去!”
看這架勢柳雲關今日是騎不動了。
唐一意沒轍,小步跑上前去牽住馬,又将柳雲關提了下來。
雙腳落地的踏實感總算是讓他睜開雙眼了。
“這騎馬……也沒什麼好玩的。”他搓了搓因緊握缰繩而勒紅的手掌。
唐一意雙手環胸盯着他。
“也沒什麼好玩的。”他故作鎮定。
“啊啊啊啊!離我遠點!”那匹馬突然貼近身來,熾熱的鼻息弄得柳雲關耳根子發癢,他一回頭看到眼前放大的馬臉,被吓得蹦起三尺高,好不容易平複的心情又泛起浪來,攪得唐一意耳朵疼。
柳雲關克服不了心中騎馬的恐懼,二人最後隻能租了一輛馬車,希冀那車夫能快馬加鞭,以早日到達京都。
“柳大哥醒醒,京都到了。”
唐一意輕輕拍着沉睡中的柳雲關的臉頰。
她擡手掀起馬車的車簾,清晨的一縷陽光恰好照入馬車之中。
趕了一夜的路,總算在清晨趕到了。
京都作為國都,其氣度果真是非同凡響,雖說岑州亦是繁華之地,但卻絕無京都這般雍容華貴之氣。
“當年夏歸弦不過是到這趕考幾天,這都過去六年了,還能打聽到與他有關的事情嗎?”柳雲關睡飽了,懶洋洋地打着哈欠。
“若他面聖之後榜上有名,那便好辦了。”
“如果他沒因為這次科舉出名,那可真是大海撈針了。”
“大海撈針也需給他撈出來。”
“阿意,真的有必要為我恢複記憶付出這麼多嗎?”柳雲關問道。
“自然是有必要。”唐一意直視前方,接着說道:“那不僅是你的記憶,亦是我的,更是無度門的。”
柳雲關默然。
此番尋人誠如柳雲關所說,一開始便是“大海撈針”,唐一意攔住幾位過往的行人,盡量清楚地描述着夏歸弦的來路,可他們均表示對此人毫無印象。
“拿好。”柳雲關将一張皺巴巴的紙塞到唐一意手中。
“這是?”
唐一意将紙展開,紙上的畫像也逐漸在眼前清晰。
竟是夏玉眠在岑州城中四處張貼的布告,雖說紙張是皺了些,可人臉還是清楚的。
有了布告的幫助,她倒是不必再費如此多的口舌去反複形容夏歸弦了,原先用語言形容人的長相當真十分抽象。
“大嬸,你可曾于京都見過此人?”
挎着菜籃的大嬸拿過布告端詳了一會兒,搖搖頭。
“你可見過畫像上這人?”
唐一意又攔了一位老者。
老者上了年紀眼力不大好使,湊近了費勁兒看,片刻之後搖搖頭也走開了。
“見過他嗎?”
“未曾。”
“此人你可曾見過?”
“不曾。”
如此反複詢問,從早到晚竟沒有一個人對夏歸弦有印象,這六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難不成能讓人的相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唐一意不死心,剛坐下歇着沒一會兒,看到有行人走過,立馬又展開布告迎上前去。
“老伯,你可曾見過此人?”
借着昏暗的燭光,眼前的老伯勉強看清了畫像,目光又将整張布告掃視了一遍,用幹瘦的手指指着布告上的幾個大字問道:“二位在尋夏進士?”
進士?柳雲關聽到這個稱呼有些恍惚。
他一向分不清什麼秀才、舉人、貢士、進士,眼下又犯起迷糊來。
“你可是認識這夏歸弦?”唐一意疲憊的眼睛閃出一絲光亮。
“不算是認識。”
“那是?”
“前些年夏進士奉诏來京都應考,少年才子事迹鬧得滿城沸沸揚揚。”
“他既如此出名,那你可知他此時在何處?”
老伯雙手交疊在拐杖上,皺着眉頭想了片刻,說道:“前些年他曾在林相府中居住過。”
“林相……可是當朝丞相林同慶?”唐一意問道。
“正是。”
“林相府在何處?”
老伯轉過身擡了擡手,指向京都中最高的一座塔,說道:“姑娘朝那高塔走去,林相府便坐落于塔下。”
“多謝啊。”唐一意雙手抱拳,趁夜色未深急匆匆便往塔的方向去。
日久恐生變,還是早些找到夏歸弦早些安心。
“诶——”身後的老伯看兩人如此着急走去,将他後半句話遙遙遺在身後,“少年人如此着急是為何,我話還沒說完呢,這夏進士早已離開京都了。”
唐一意和柳雲關鐵定是沒聽到老伯最後一句話的,眼下已腳踩風火輪似的到達了高塔底下。
塔下一座大宅門前的燈火映得兩隻石獅子兇神惡煞的。
柳雲關擡頭看大宅正門上的牌匾,心中泛起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