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莫怪,産婆特意叮囑不讓旁的人進去。”兩名侍女屈身行禮。
“我難道是旁的人?”
“這……”
兩名侍女面露難色,還在想着如何應答時,屋内便傳出了嬰兒響亮的啼泣聲。
“生了,生了!”産婆從屋内跑出來,微微掀了掀門簾,看到趙勉焦急地站在門前,又轉身對着屋内喊道:“侯爺回來了!”
“快來看看!”産婆喜悅上頭,也不顧行禮了,向侯爺招着手。
眼見自己得了允許,趙勉腳下再沒有半分遲疑,急匆匆進了屋子。
虞夫人仍滿頭大汗,餘光中看到趙勉的身影,兩行清淚直往下淌。
“侯爺。”她再沒有力氣說其他話。
趙勉平安歸來,華景平安出生,她此刻對人生有無限期望。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趙勉堂堂七尺男兒,在戰場上流血,在家中要流淚。
他一邊任眼淚劃過自己臉龐,一邊極其輕柔地為虞夫人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一旁的搖籃裡放着小小的華景,不哭不鬧,整間屋子安靜而平和。
“我想看看他。”虞夫人緩了半天,終于有點力氣再說其他話。
趙勉身上的戎裝還沒卸去,他在産婆的引導下,用粗大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孩子,放到了虞夫人身旁。
剛生産的孩子臉上皺巴巴的,長得黑了些。
“你說華景将來是像你多一些,還是像我多一些?”趙勉突然問道。
“容貌可以随你,但性格還是随我好些。”
“為何?”
“若他安靜沉穩些,或許便能成為一介書生,不必上陣殺敵了。”
回想趙勉出征的這些日子,虞夫人還是心驚膽戰。
“夫人放心,這世上一日有他爹在,他便一日不必受戰争之災。”
“侯爺莫要食言。”虞夫人微微笑了笑。
屋外寒風吹徹。
那日宮宴趙勉因為虞夫人生産,遲來了一會兒,皇帝心中略有不悅,但也并沒有表現出來,皇宮内笙歌徹夜,全城都在為這次勝利而慶祝。
趙勉因北蘭國的勝利又受了不少賞賜,朝中大臣或真心傾佩他,或有心巴結他,來往侯府的人較往日翻了幾倍,一月之内竟換了兩次新的門檻。
這勝利于趙勉而言,是災也是禍,他得到的贊譽越來越多,卻漸漸歪了方向。
坊間開始有人傳趙勉文武雙全,才是當今皇帝之位的最好人選,是真龍天子。
趙勉聞此傳言不勝惶恐,他雖說戰功赫赫,但從未想過居功自傲。
未曾想這莫須有之事卻被皇帝放在了心上。
六年之後,老實了許久的北蘭國再度蠢蠢欲動,幾番試探兩國邊境,甚至跨過先前與趙勉約定的界限,大有毀約之迹。
朝堂之上,衆大臣吵得不可開交。
“微臣認為,鎮北侯六年前鎮北有功,對邊境戰事最為了解,是此番領征的不二人選。”
“此舉不妥。”另一大臣站出行列,接着說道:“自鎮北侯平定邊亂已有六年,北蘭國沒準已經摸清了王師的作戰策略,此番若是再由鎮北侯領征,怕是要吃虧。”
“這朝堂之上,難道還有必鎮北侯更有威望的人可擔此重任?”另一大臣又反問道。
“我朝人才輩出,豈會沒有?”
……
衆大臣分成了兩派,開啟了唇槍舌戰。
“衆愛卿。”皇帝終于開口,止住了這場口水戰。
“朕以為,朝中新起小将确實需要這樣的機會磨練。”
“陛下。”趙勉忍不住開口。
皇帝高坐龍椅,向趙勉所在方向擡手以示安撫,說道:“趙愛卿經六年前一戰怕是還未恢複過來,近來還是多花些時間陪伴府中夫人和公子吧。”
六年前的事,皇帝到現在還在計較着。
趙勉心如明鏡,知道這不是體恤,而是排擠。
但他别無他法。
“微臣……遵旨。”
朝廷所派小将先前隻在國境内小範圍剿匪平叛,初到北蘭國水土不服,雖說出征前也是虛心向趙勉請教了一番征戰的策略,但無奈經驗不足又缺乏靈活應變的能力,幾番對戰下來被敵軍打得落花流水。
雖然趙勉不好承認,但确實如他所料此戰必敗。
王師灰溜溜回朝,還交出去了一份降書。
朝堂之上,投降小将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敢将北蘭國議和的條件說出來。
“啟禀聖上,北蘭國國主提出的議和條件是……”
“是什麼?”
“我朝需派出一名皇子,在北蘭國為質十年。”小将低着頭,斷斷不敢與皇帝對視。
“皇子為質十年?!”皇帝将奏章甩在地上,“他們瘋了!”
滿朝文武被皇帝的怒火震住,紛紛下跪。
“非要是皇子嗎?世子行不行?”皇帝自然是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去吃這種苦,但想到另一種可能,眼睛便閃出了狡詐的光。
“尤其是,仇人的兒子?”
言罷,皇帝看向了趙勉那個空缺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