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意和柳雲關将屋子收拾了一番,決定暫且在木屋中住下了。
傍晚時分,兩人對着季翰陽燒的菜陷入了沉思。
約莫是在半個時辰之前,季翰陽看他們爬了半日的山,考慮到兩人舟車疲憊,非要下廚為他們露一手,搗鼓了好一陣子之後,整出了這麼一桌。
生菜是方才摘下的,白蘿蔔是方才拔出來的,馬鈴薯亦是不久前方挖出來的,都很新鮮。
可問題是這些都是素菜啊。
唐一意二人在朱家酒肆中幫忙,雖說平日是忙碌了一些,可都是大魚大肉過來的,胃口一下子還适應不過來,吃不下這“全素宴”。
“季爺爺,你平時在山中吃肉嗎?”柳雲關心直口快。
“哎喲。”季翰陽一拍腦袋,“你不提我險些把這事給忘了,我本在山中散養着一些烏雞來着,可以往都是靠豆子将它們趕回家中的,如今豆子走了,我腿腳不利索,也就沒再管過了。”
散養?如此大一座山。
唐一意撫住了額頭,這幾日怕是吃不上肉了。
“交給我了。”柳雲關卻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你?”柳大哥還會抓雞?
柳雲關咧開嘴笑了,“我會學雞叫。”
說幹就幹,他向季翰陽拿了平日喂養烏雞的食料,将食料放在一個紮得緊實的兜子中便往籬笆外走去。
“等等我。”唐一意向季翰陽讨了一盞燈籠,緊随柳雲關。
秋季天黑得早,眼下看着太陽不過方才落山,但不消片刻天地便沉入黑暗了。
山中樹木衆多,柳雲關在樹下不斷盤旋,一遍一遍模仿烏雞的叫聲。
有一說一,那模仿可真是惟妙惟肖。
連走了幾裡山路之後,唐一意在樹叢間聽到了鳥獸紛飛的聲音。
“是不是在那兒。”她指着不遠處的樹梢,那裡隐約有一團東西在移動。
柳雲關點頭,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走到發出聲響的樹下時,那上邊果然有烏雞正在栖息。
柳雲關仰頭又發出了烏雞的聲音,“咕咕咕……”
樹上的烏雞挪挪爪子,低頭向下看,它們發現柳雲關手中拿着雞食,撲棱撲棱翅膀便向下飛來。
他連忙捉起一把食料灑在地上,幾隻烏雞低頭開始覓起食來,沒一會兒它們便吃得胸前的食囊滿滿鼓鼓的。
這烏雞養在山中還真不錯,土地上既有蟲子吃,樹上還有果子吃,每日跑上跑下的覓食,多少也算是一種運動,并沒有被鎖在籠中行動受限,故而身上的肉看起來豐滿又緊實。
吃起來一定很好吃。
唐一意還在愣神,而柳雲關已經出了手。
他瞄準時機,往那幾隻烏雞撲去。
不過養在山中的雞非一般之雞,爪子和翅膀在山中覓食獲得的力量可不是虛的,幾乎就在柳雲關動手的一瞬間,它們機靈地散開了。
柳雲關本以為勝券在握,未曾想卻撲了一個狗啃泥,惹得唐一意哈哈大笑起來。
“哪裡跑!”他有些惱怒,一舉未成,又來一舉,跟在烏雞後邊接着撲。
“那邊!”
“樹上!”
“诶——在你後頭!”
唐一意一面看熱鬧,一面承擔起了指揮的任務。
雖說這烏雞有點聰明,不過好在柳雲關锲而不舍,在連撲了十幾回之後,他終于握住了一隻雞的尾巴,并順勢掌掴住了雞的雙翅。
“往那跑呢,被小爺捉到了沒?”他單手提起烏雞,得意地笑着。
身後的唐一意見狀搖搖頭,還小爺呢,她沒記錯的話,柳大哥怎麼着都已然而立之年了。
“行了,回去吧。”
柳雲關将烏雞揣在懷中,在前頭走着。
還沒走幾步,山間的風突然呼啦啦的吹起來,讓頭頂的樹葉跟着顫動起來,再過一會兒,一滴又一滴雨朝人砸了來。
“柳大哥,下雨了。”
兩人看着雨勢有變大的風險,當機立斷找了個山洞暫且避起雨來。
山洞内部光線較暗,好在唐一意出門前提了一隻燈籠,她在洞中摸索了一陣子,拾來幾根幹燥的木柴,用火點燃,讓洞中明亮起來。
柳雲關搬來兩塊相對平整的石頭,擦了擦上邊的灰,擺在火堆旁。
方才抓到的那隻烏雞被他用細藤曼捆住了雙爪,此刻亦蹲在火堆旁一動不動。
安靜的雨夜,除了洞外雨水打在稀疏的葉片間發出的聲響,以及木柴燃燒的聲音外,四周甯靜得很,就連綁着爪的烏雞也打起了盹。
“阿意,季爺爺為什麼要到山裡來隐居?”柳雲關率先打破了沉默。
在他看來,隐居無非兩種原因,一是主動躲避現世,二則是被動驅趕至此,無論是哪一種,他都很好奇前因後果。
“無路可走了。”
既是無路可走,那算是被動的。
“為什麼會無路可走?”
唐一意往火堆中添了一根木柴,道:“多年前宮中的玉妃娘娘有喜,由太醫令親自接産,季爺爺做副手,期間出了一些意外,險些導緻玉妃難産而亡,事後太醫令全族被逐出皇宮,作為副手的季爺爺未能幸免。”
“那他不能回家嗎?”
唐一意垂眉,“季爺爺離宮時尚未成家,而其母不久後亦離世了,加之族中長老以其有罪而排擠,故隻能遠走。”
季翰陽來此隐居少說也有十年了,偶爾就采采草藥,下山換些吃食,不願再回京都。
“在山裡住着挺好的。”柳雲關口中如此說道,心中亦是如此認為。
茫山之大,野果子處處可尋,一個人稍稍種些菜,養養雞禽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而且此地清淨,無人會有心前來打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