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答,血從他護腕邊沿不住流下。他卻恍似未覺,隻是定定地凝視着女孩纖薄的背影。
十七急得好比熱鍋上的跳蚤,不住口地叫着:“公子!這可怎麼辦?你被傷成這樣,我是罪不可恕了!”
半晌,少年開口道:“我沒事。”他站起身,低眸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并不覺得痛,隻覺手臂麻木而淤脹。
“外面出了什麼事?”他問。
十七正惶急間,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回道:“外面跑過來一頭狼,瞧着像是狼王。”
“狼王?”少年的眼神一亮。
“是,個頭像狼王,瞧着跟洞裡這頭差不多,毛是白的。”
“可獵到它了?”
“不曾。”十七道,臉上略帶了些羞慚之色,“公子,它隻遠遠的朝這邊望了一陣子,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十二原想教人放箭,是我攔住了。我記得公子說過的話,公子要親手獵殺狼王。”
“不錯。”少年微一颔首,側目望了望女孩,他頓了頓,續道:“教十二帶十個人進來,每人帶兩支火把,火把上要澆上濃油。”
十七遲疑着問:“公子的意思是——”
“這雪洞深處有東西。”
“可你的傷……”十七為難起來,“公子,你有什麼閃失,我會給老夫人打死的!”
齊遠哼笑了一聲,不在意地瞟了眼自己的傷處,道:“我隻是蹭破了點皮肉,你不會死的。”
“你會死的!”女孩忽的轉過身,對着少年道。
“你說什麼?”
女孩擡高了聲調:“你會死。”
十七急道:“嘿,你這叫花子,亂說什麼?我們家公子還不是為了你——”
齊遠冷道:“我準你開口了麼?”
十七瞧了眼公子的神色,氣呼呼地住了口。他在洞口看得分明,公子抱着女孩,傾身将她護在懷裡。這也罷了,公子素來仗義,好行遊俠之事,但救了這女孩,她非但不感激,反而惡言詛咒,他心裡着實替公子不值。
阿葵重複道:“你教狼咬了,你會死。”
“你怎麼知道我會死?”齊遠反問,“你阿爺是教狼咬死的?”
阿葵不答。阿爺教狼咬了,當日裡就昏了過去。同行的王大娘告訴她,那狼牙上有毒,人給咬了就會死。她不想阿爺死,哭着求王大娘救阿爺。王大娘就讓她解了阿爺衣裳,将阿爺傷口外的毒血吸出來。王大娘還說,到了天啟城,求城裡的大夫給阿爺放血,放幹淨毒血,阿爺就能醒過來了。
十七想起什麼,叫道:“公子!我去叫餘老來!他會醫術!”說着一溜煙跑出了雪洞。
雪洞裡隻剩下阿葵和齊遠兩人。
阿葵回身,雙手握着刀柄,從狼頭裡拔出了阿爺的匕首。她在雪裡拭淨匕首上的血,而後握着它,跑到齊遠身邊,抓起他的手臂。
齊遠甩開她的手,蹙眉問道:“你要做什麼?”
阿葵不答,再次抓起他的手臂,一手握着匕首,往那護腕上刺去。
“公子小心!”
随着這聲話音,一支弩箭朝着女孩的手腕直射而來。
齊遠胡亂抓起腰間的箭囊,順勢握住了那支弩箭。
噗嗤一聲。
十七愣在洞口。
齊遠扔下被刺破的箭囊,回頭怒視着他:“你們一個個都發什麼瘋?”
十七張口結舌:“我看她拿着匕首……小心哪!”
阿葵趁他不留神,再次舉起匕首,往他護腕上刺去。匕首的尖刃撞擊在護腕上,碰出幾點火星,卻無法刺破它,甚至無法在上面留下一點兒劃痕。
當啷一聲。匕首掉落在地。
齊遠微一怔愣,轉過頭來,他看了看掉落在地的匕首,擡眸,對上女孩固執的臉。
“你做什麼?”他問。
女孩忽的抓起他的手臂,頭湊上去,不管不顧地……吸吮起來。
他戴着護腕,剛才擋住了狼牙的攻擊,但護腕邊緣,靠近虎口的一處,卻被那狼鋒利的邊牙刺傷了。
麻木的刺痛自被女孩吸吮的傷處蔓延開來,倏忽間,整條手臂盡皆刺痛起來。
十七幾步跑上前,扯起女孩的後領,将她一把搡開,口裡高聲叫罵着:“臭叫花!把公子害成這樣,你還嫌不夠,還要咬他麼?!”
“十七,住手。”
十七憤憤不平,“公子,她咬你!”
“我說,住手。”少年一字一頓,聲音裡凝結着深濃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