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那裝模作樣的人終于揚手撫琴,垂眸,指尖掠過琴弦,如微風掠過樹梢一般,悠閑自得,從容不迫。
典雅悠揚的琴聲拂過水面,順着春風回蕩在衆人耳邊。
一向跳脫靜不下片刻的許雲朝難得專注于這般雅緻的東西,惹得許驚雪十分意外,連連瞥了好幾眼。
然許雲朝目光一直落在湖中心的人身上,并沒有注意到她阿姐的小動作。
嗯……确實不錯。
許雲朝勉強且别扭地評價着,雖是很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承認季瑞霄的琴藝是極為精湛的。
似是注意到了這邊的目光,不遠處的季瑞霄忽而掀起眼簾,那雙鳳眼精準無比地望向了許雲朝,帶着戲谑的笑。
好熟悉的感覺。
壓埋在心底的記憶揭開塵封的盒蓋,前世閉眼前的最後一幕徒然浮現,一雙甯靜的眼眸漸漸與眼前含笑的雙眸融合交疊,逐漸化為一體。
許雲朝一愣,一個想法自腦海中極為迅速地晃了過去。
因季瑞霄的視線一直落在這邊,有不少人都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瞧見同樣盯着對方的許雲朝時,一怔,又很快想通,笑了起來。
畢竟月初的喜事辦得那叫一個盛大,整個京城都熱熱鬧鬧的,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于是大家自然把這當是夫妻倆的互動了,還都道二人感情好。
“季小王爺竟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跟小王妃傳情,果然流言蜚語不可信呐。”
“新婚燕爾,不論是誰都忍不住纏綿~”
“之前還有人傳季小公子那清冷性子不喜跳脫的許二姑娘呢,我本還信着,今一瞧……流言不攻自破。”
“哎唷,許二姑娘與其說是跳脫,不如說是豪放大氣,那豪爽性格多招人喜歡呀,季公子喜歡她是應當的。”
旁人輕聲談笑着,各自也多了幾分考量,誇贊兩人感情好的話層出不窮,也不加半分掩飾,像是就為兩人聽見似的。
許雲朝有點話噎。
這哪門子看出他倆感情好了?
他們是瞎嗎?沒看見季瑞霄那陰陽人的笑容嗎?
這也算纏綿?
這他媽分明是嘲諷!
因性格相似以至于能迅速明白對方意思的許雲朝狠狠磨牙,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季瑞霄。
彈個琴而已,得意什麼。
裝模作樣的花孔雀,打架還沒我厲害。
許雲朝在心底罵着。
所有人都被季瑞霄引着走,承了他的意,可偏偏就是礙着人多,她怼不回去,隻得忍了。
回去罵死你,憋屈。
“……嗤。”
對面悄悄犯賤的季瑞霄自然看懂了,忍不住輕笑一聲,拿捏着分寸挪開目光,沒什麼目的地掃視一圈,複又落于琴面上,專心撥動琴弦。
還挺可愛的。
他突然有種自己在逗小孩玩的感覺——犯賤招惹小孩,然後看她炸毛的樣子。
有些好笑。
季瑞霄的心情又愉悅了幾分,早就将先前因許驚雪而産生的不悅抛之腦後了。
“朝兒。”
還在跟人暗自較勁的許雲朝冷不丁被人一喊,措不及防回神,“嗯嗯?啊?怎麼了?”
許驚雪愣了一下,随後笑到:“應當是我問你怎麼了才對吧?你心思又飄哪去了?”
“才沒有!”
許雲朝當然不會說自己是在跟季瑞霄對峙,那太幼稚了。
成熟穩重的許雲朝一本正經道:“我在聽曲子啊。”
許驚雪忍笑不拆穿她,配合地應了聲,又打趣到:“連你都專注了,可見季小公子的琴藝是多麼高超啊。”
“哎喲!阿姐你别開我玩笑啦!我隻是無聊打發時間而已……”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許驚雪哄着,擡手揉了揉許雲朝的頭發,“不過啊,阿姐瞧他倒真是不錯。你既是嫁了,不若就好生與人相處,說不定……”
不等許驚雪說完,許雲朝就迅速打斷到:“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何況在此之前我與他了無交集,喜好也不甚相同,怎麼可能有感情。”
“你不試試怎……”
“絕對沒可能!搭夥過日子發展出來的隻有友誼,愛情絕對沒可能!”
“那你先跟人好好……”
“放心~我肯定好好處,但友誼也要雙向奔赴,你還得看他樂不樂意跟我處呢~”
許驚雪:“……”
“哎唷你就别擔心啦。”
許雲朝實在是不想聽她阿姐的啰嗦,搶先回答了許驚雪的每一句問話,把對方堵得無話可說。
無奈之下,許驚雪隻好作罷。
不料許雲朝還沒松口氣,許驚雪就又轉過頭,堅持不懈地換了個由頭繼續往季瑞霄身上扯:“你也可以跟他學學……”
頭疼。
跟季瑞霄學什麼?
琴棋書畫?不可能。
就憑她這天分跟耐心,她學個兩輩子都學不出什麼名堂來。
再加上季瑞霄那張嘴……
她怕是還沒開始學,就已經被他嘲諷死了。
她跟他學犯賤怼人還差不多。
許雲朝用餘光瞥了眼已彈完琴立于船邊的季瑞霄,悄悄翻了個白眼。
“……”
看清她每一個動作的季瑞霄莞爾一笑。
*
散了船後,三人約着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玩意。
許雲朝興緻極好,見着不少人都圍着前方一個飾品攤子,十分好奇,便拉着許驚雪沖了過去。
這兒東西倒不少,個比個的好看。盡管許雲朝對這些東西沒多大興趣,但她也樂得瞧瞧。
正當她挨個拿起東西欣賞時,一旁的許驚雪突然喚了她一聲,随後遞來一隻木棉花步搖。
“朝兒,試試這個。”
許雲朝瞥了眼,眼前一亮,接過來又細細打量着,難得有些喜歡,但又歎氣道:“好看是好看,可我從來不用這些啊。”
“那你今日便試試。”
“我再想想吧……”
她一向不戴尋常女兒家的飾品,總喜歡用绯紅發帶紮高馬尾,或者女扮男裝戴發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