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是這個消息,許雲朝心裡的不安立即減半,取而代之的是松了一口氣的輕松。
當着自家阿姐的面,該扮演還得扮演一下。
于是許雲朝點頭,“公事要緊,去罷,我會和阿娘解釋的。”
她面上一副理解卻有絲絲惋惜的模樣,實則眼裡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就這麼不想讓他去啊?
虧他給她買了那麼多東西,還給她提了那麼久。
季瑞霄無奈,擡手屈指,在許雲朝額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湊近了低聲道:“小沒良心的。”
*
回到将軍府時,已是晌午。
因許驚雪的緣故,林子霖是這兒的常客。許母又被丈夫和小女兒兩個習武的搞得頭疼,故而對林子霖這個文人十分滿意。
遂林子霖一來,許母就喜愛的緊,拉着人忙不疊地噓寒問暖。
“阿娘!”許雲朝站一旁嚷着,裝似不高興地說到,“你就知道和子霖哥說話!我呢?!阿娘你一點都不想我麼?”
許母被吵得分了個眼神給她,一臉嫌棄,“從小看到大,有什麼好想的。我一看見你就會想起你那些爛窟窿,擾得頭疼。”
“阿娘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哎唷去去去,魚魚在後院玩呢,她念叨你許久了,你和她鬧去。”
“你失去你最可愛的孩子了。”
許雲朝一副痛不欲生的口吻,似乎即将離家出走。實則話音未落,她便已往後院跑去了。
甫一過屏風,一個身着桃紅襖裙的孩童就映入眼簾。
許雲朝本想直接喚她,但見她專心蹲在樹根邊,像是在做什麼趣事一般,不免起了好奇,打算過去瞧瞧。
她輕手輕腳地靠過去,本存着壞心思想吓吓小孩,誰知這才剛走到人身後,還沒站穩腳跟,前邊蹲着的人便出聲了:“姑姑,你一副賊樣,是要幹什麼?”
“嘿,小丫頭,說誰賊樣呢!”被拆穿的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怎麼發現的?”
“你下次可以稍微注意下自己的影子。”
“……”許雲朝沉默片刻,複又端起長輩模樣試圖挽回面子,“咳,那你在這幹什麼呢?專心緻志的,也不見你念書這麼認真。”
“姑姑你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大奶奶說你小時候念書還沒我認真呢,你不僅逃課,還帶着一幫人繞了幾條街去打架……”
她口中的大奶奶即是許母。
“哎呀!好端端地提什麼陳年往事!你現在怎麼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
許雲朝立刻打斷了她,也懶得再裝什麼大人,索性原形畢露,一股腦蹲在旁邊,看看對方到底在做什麼。
然這才看第一眼,她便覺得無聊透頂,“螞蟻搬家有什麼好看的?你能不能找點好玩的事做?”
魚魚看都沒看她一眼,專心盯着,“這就是好玩的事呀。明明是姑姑你變了,你現在隻覺得和姑父在一起才好玩。”
“?!”
因她這話,許雲朝猛然瞪大了雙眼,像是被什麼駭人的消息嗆到了般。
她隻道:“誰說的?!這分明就是謠言!一個字都不能信!”
和季瑞霄在一起才好玩?
瘋了吧。
和他在一起分明是最無聊的!
可魚魚并未為所動,反而是說到:“阿娘告訴我,姑姑嫁人了就會和姑父在一起,眼裡也隻有姑父,會和姑父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打住打住!”許雲朝揮揮手,“你娘說得壓根不對!都是謬論!你可千萬不能信。”
聽了這話,一直低着頭的孩子像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什麼保證似的,終于願意直起身子,轉頭看了過去。
許雲朝這才注意到她的雙眸早已濕潤。
她又是一怔。
孩童稚嫩的聲音一掃先前古怪的輕快,透出壓抑許久的悲傷,哽咽道:“以前來這裡,姑姑都會出來接魚魚,可今天魚魚等了很久,連姑姑影子都沒看見……”
“魚魚還以為,姑姑嫁人了,就不要魚魚了……”
她這一哭,本就令人心疼,偏又是這種惹人憐愛的緣由,許雲朝幾乎一整顆心都要化了。
“怎麼會,姑姑丢了誰都不會丢下魚魚的。”
許雲朝趕忙抱着人哄着,思索片刻後,又解釋到:“今日不過是因季……因你姑父說要一塊兒過來,誰料他太過磨蹭,還愣是要我等他。好不容易捯饬完将要來時,他又遇急事不得不走,害我白等一遭。”
“否則我早就在門口等你了。”
懷裡的人兒眼淚仍挂在撲閃的睫毛上,止住了落淚,卻仍半信半疑道:“那驚雪姑姑……”
“那也是因你姑父!”
“他頭一回見你,想給你買些什麼,讓我和你驚雪姑姑把把關,這才都來遲了。”
五歲的孩童這才徹底收回了眼淚,終于開心起來,眨眨眼,“那東西呢?”
“……”
壞了。
無數個念頭在瞬間劃過腦海,許雲朝急中生智道:“被你那個馬虎眼姑父帶走了呀!他事急,走得匆忙,東西還沒遞來人就沒影了。”
見魚魚有些失望,她又補充着:“下回他來時,我喊他買雙份補給你!”
“不用啦,魚魚不要那麼多東西,謝謝姑姑,也謝謝姑父。”
“這是他應該做的,誰叫他不僅誤了時辰,還落了你的東西呢?好了,也不早了,來,跟姑姑出去吃飯了。”
許雲朝一面臉不紅心不跳地起身牽着人離開,一面不住地在心底發虛。
對不住了。
她心道,卻奈何越想越心虛,索性一股腦丢掉,并安慰自己這事兒不會再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