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季瑞霄還嫌不夠似的,仍是以一種悠閑口吻說話,可其中的幽怨又叫人難以忽視。
“昨夜的月,是我至今見過最為凄涼孤寂的。整片天空連顆星子都沒有,徒留冷月,清幽幽的,瞧着就可憐。”
這音拖的,這話說的……
内涵意味十足。
許雲朝被批鬥得下意識就要反駁,卻被他連貫的話一句句堵死,逐漸挑不出毛病來——壞了,她自個兒也有些認同了。
斟酌了好一番,她才擠出幾個字:“現下并無旁人,你演過了……”
好巧不巧,她這邊話音未落,那邊許驚雪的聲音就已傳來。
“朝兒!我帶魚魚先回鋪子去了!你們忙,那邊有我,不用急着來!”
這話裡話外都是她先走一步,給兩人空間的意思。
聞言,許雲朝瞪大了眼睛,也不顧自己的話還未說完整,擡腿就要跟着許驚雪離開。
“阿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補個貨罷了,鋪子裡有的是夥計搭手呢。”
“本來就是陪你來的嘛,肯定要說話算數,得給魚魚樹立榜樣。”
找不到理由,于是極為順口地将魚魚作擋箭牌,這一招甩鍋許雲朝已連用兩天,現下簡直是信手拈來。
被扯出來當借口的魚魚在一旁轉圈子,自娛自樂不亦樂乎,不曾聽到許雲朝的聲音,自然對許驚雪忽然投來的視線而感到奇怪,歪了歪頭,以示困惑。
許驚雪還想着推辭,好不容易想到了什麼,結果還沒說出口,就被走來的人搶先一步開口了:“阿姐,我們真沒什麼事,這會兒碰見純屬意外。朝兒今日就是為陪你的,你若真拒絕了她,等會兒就要鬧了。”
說得句句屬實,字字在理。
就是聽起來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許雲朝心念着,思及季瑞霄這話算是幫自己,也便乖乖噤了聲。
瞧許驚雪那顯然是要松口的樣,遂季瑞霄又說了幾句,最後以二人同去鋪子告終。
“嘴皮子挺利索。”
得出此結論後,許雲朝悄悄給季瑞霄比了個大拇指。
*
北梁國力強盛,京都又是皇城根上,天子腳下,繁華程度自是更勝一籌。
兩年前,将家中事務徹底打理好後的許驚雪閑來無事,在南街這兒開了間珠寶鋪子。本是以自個兒名義開出來鬧着玩的,誰料生意越做越好,索性便一直做下去了。
店裡的夥計們将箱子都擡了進去,許驚雪忙着去監督他們分類,許雲朝牽着魚魚跟了過去,想去搭把手。
見狀,本就是陪着過來的季瑞霄也不好待在外邊,跟在許雲朝身後進去了。
幾人忙了會兒,外邊又進來一批客人,許驚雪瞧了眼,趕忙叫夥計出去招待人,剩下點收尾工作他們完成就好。
“哎。”
好不容易做完後,許驚雪歎了口氣,轉身說到:“每次補貨都是累人的,前幾回都有子霖幫着,偏偏這回不湊巧,私塾裡有事,他不得空。”
“幸虧有你們幫忙。”
聞言,在一旁逗魚魚玩的季瑞霄直起了身子,笑到:“阿姐這不是見外了麼?都是一家人,沒什麼幫不幫的。”
頓了頓,餘光掃到站在貨架旁悄悄翻白眼的許雲朝時,他扯了扯嘴角,又道,“從前朝兒不在這幫忙麼?”
哪壺不開提哪壺!
許雲朝立刻投了道眼刀過來,那架勢,仿佛要刺破季瑞霄的身體。
他這不說還好,一說,原本已經帶上笑容的許驚雪立馬拉下了臉,一副頭疼無奈的模樣。
“她?呵,不是阿姐說笑,鋪子開了兩年有餘,補貨次數多得數不清,這是她第三次來幫忙整理。”
“哦?竟是如此?”
“從前,她平日裡有事無事就出去轉悠,還常常跑去别的城關,一年到頭踏足這兒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許驚雪瞥了早已躲到貨架後邊兒的許雲朝一眼,繼續吐槽到:“來的次數裡,十之七八都是路過或是恰好在附近玩耍,便進來瞧兩眼,其餘也無非是無聊了或是興緻上來了,坐外邊兒管管賬。”
“指望不上她就罷了,更可氣的是,她每次來我這兒都要順一堆東西走。給她倒是無所謂,可偏偏她是拿這些東西去那些個風塵之地。”
許雲朝女扮男裝混迹風塵之地并非什麼秘密,大半個京都的百姓都曉得這事。
自然,許驚雪并無甚避諱。
季瑞霄當然知曉這事,也明白許雲朝就是個愛鬧騰的德行,但仍然還是因許驚雪這番話而意外。
比他想象中的玩得還花。
季瑞霄饒有興緻地挑眉,一側頭,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貨架後的許雲朝身上,滿是戲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