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點關注被盜物資一事。府衙這邊仔細看官員是否有和山賊勾結,牢獄那邊主要是探那人的主子是誰,是否和官府有聯系。以及……”
頓了頓,他又道:“是否和林子霖有關。”
“是!”
下屬低聲應到,随後四下散開,隻留了兩個侍衛守門。
季瑞霄暗自思索着下午的事,各種猜測在腦海中盤旋。
不論是先入為主的猜忌,還是相信直覺,季瑞霄都覺得這事與林子霖脫不了幹系。
畢竟那人提到了巫山林裡死的那個刺客,排除真是他自己撞見的萬分之一的可能外,隻剩他與林子霖有勾結這一點。
且能說出“興越亡梁”這一詞,還制成銅牌悄悄流傳的,整個北梁除了林子霖,再找不出第二個。
可此人很明顯是在渝州生活了多年的百姓,又是個平民,壓根成不了什麼氣候,對林子霖謀反的計劃更是派不上什麼大用處。
那林子霖放他在渝州待着有什麼用呢?他又在這會兒攪渾水做什麼?
難不成此人是被遺漏的,但知曉什麼,又恰好一片忠心,隻想為自己的母國做些什麼?
不,這根本不可能。
想到這,季瑞霄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首先能在北梁找到大越子民就已是萬分不易,憑林子霖的性格,是絕不可能下任何一步無用的棋。其次,任誰都知曉,大越當年亡國的原因除了北梁的進軍,還有内部的分崩離析。
當時整個大越都在内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自圈地為王。藩王割據,軍閥混戰,皇權岌岌可危。
那一年,是先王設計,廢除太子改立三皇子,使皇族内部呈現争權的假象。各地藩王正苦于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推翻政權,這下都争着想站隊,好日後操控個傀儡。
先王本意是皇族演戲,使藩王相鬥,坐收漁翁之利。可不曾想,那三皇子起了野心,非但不肯配合,還動了真格,架空了先王,鐵了心要除太子。
然太子雖廢,大權仍在。
不過大半年時間,先王崩,三王滅,太子一黨從東南殺回鹹豐,一夜血洗京都。次日一早,三皇子屍體高挂城門,曝曬三日。
新帝既位,年僅七歲的林子霖成為新的太子,大越暫時安定了半月。
而後北梁發軍,胡謅了個理由攻了過去。
剛剛改朝換代的大越才歇了半月,還未恢複元氣,就又遭敵軍來犯。奄奄一息的大越哪是士氣高漲的北梁軍的對手,沒多久就舉白旗降了。
雖說北梁這一仗打得不厚道,季瑞霄有時也覺得有些不恥,可他畢竟是北梁人,是受益者,自是不會也沒法說些什麼。
盡管北梁有些勝之不武,可大越着實是死于内鬥。
這般情況,很難相信一個在北梁苟延殘喘多年的人,還會冒極大的風險為舊國做一件愚蠢的犯不着的還留不下姓名的事。
反正季瑞霄是不信的,所以他想不通這點,便隻能靠直覺懷疑,再把重點放在官府身上。
搶走物資的猖獗盜匪,橫行霸道的官府,與其狼狽為奸的前幾批官吏,每一層關系中,後者定然是罩着前者的。
那山賊,季瑞霄猜測是林子霖的人,認為他們是特意搶的物資。
那麼隻要搜到山賊與官府勾結的證據,或是挑事那人和這兩方之間的聯系,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若是順利些,說不定能直指林子霖,拿到鐵證,一舉扳倒他。
季瑞霄心道,忽而想起許雲朝曾問自己既然那麼恨林子霖,為什麼不直接去殺了他。
說實在的,季瑞霄想過這一點。
可沁雪堂是北梁所有書院中最負盛名的,連聖上都很注重,自然其防衛安排也是不簡單的——尤其是他們已被追殺過。
且林子霖同許驚雪關系密切,先不說暗殺難以成功,就算真成了,許家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是查到與甯王府有關,這便是世仇,前朝必亂。
再者,除去林子霖,隻是除去了一個人,大越餘黨總有翻身再起的一日。
季瑞霄要永絕後患。
“吱——”
門扉推開的聲音喚回了季瑞霄的思緒,他轉頭看着侍女出來,颔首後便進去了。
此時許雲朝早已被塞進了被褥裡,熟睡得很。
季瑞霄放輕腳步走了過去,望着沉浸在睡夢中的許雲朝,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他擡手替人理了理鬓發,調整好被子,順手又撫了撫許雲朝的臉頰。
“還說要晚上同我算賬呢,結果睡這麼早。這可算我運氣好逃過一劫,翻篇咯,明天不許再打我了哈。”
他輕聲調笑了兩句,随後又柔聲道:“累成這樣……不曉得會不會同上次一般,半夜又鬧。”
他瞧着許雲朝滿是倦意的模樣,止不住的又是一陣心疼。
而後怕把人弄醒,季瑞霄趕忙抽回手,輕手輕腳地去洗漱換衣,沒一會兒就上了床,熄了蠟燭,翻身悄悄摟住了身側的人。
許雲朝仍沉浸在睡夢之中,被人摟了也隻是不安地動了動,還往旁邊挪了一點。
她睡着時乖得沒邊,可若是累極了,極易做噩夢。
季瑞霄很清楚這點,所以盡管他希望許雲朝能睡個好覺,可還是做好了半夜哄人的準備。
殊不知,許雲朝比他想象中更早地進入了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