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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破了氣氛。
許雲朝瞬間回神,下意識起身往一旁挪去。
“主子。”門外的阿武喚着,“屬下有要事相報。”
季瑞霄收好神情,淡淡地瞥了許雲朝一眼,瞧她端着一副乖乖樣,嗤笑一聲,随後應了阿武。
“進。”
得到應許的阿武推門進來,帶上門扉後朝兩人行禮,随後便朝季瑞霄走去,面色凝重,似是有什麼棘手的事。
睡了一上午的許雲朝自是不曉得發生了什麼,可她見阿武愁眉苦臉的樣子,也能猜到是季瑞霄安排的事沒有個好結果。
多半是和昨日那鬧事的人有關。
許雲朝暗自思忖着,開始細細回想昨日之事,眼簾垂落,目光凝在一處,就連為裝模作樣而喝粥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她難得露出這麼認真的模樣。
季瑞霄挑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吭聲,繼而望向阿武,自顧自撚起許雲朝的一縷發把玩,支着頭,等着眼前人彙報。
“主子,昨日教唆拱火的那人,死了……”
季瑞霄把玩許雲朝發絲的動作頓了頓,向來淺淡的聲音染上了絲絲冷厲,“死了?”
阿武“唰”地單膝跪下,頭都要低到地裡去了,很是自責懊惱,“是屬下辦事無能,請主子責罰!”
終于從昨日回憶中抽身的許雲朝冷不丁聽到這些,一愣,眸子都瞪大了許多。
她曉得這意味着什麼,遂她收起同季瑞霄玩鬧的吊兒郎當的心态,厲聲道:“怎麼回事?”
照猜想,昨日那人應和巫山林裡死掉的刺客是一道的,是林子霖派下來的人。
約摸是船上留着的探子下船後沒等到同夥彙合,或是那人沒等來上頭排好的接頭人,便出城尋找,結果發現了同夥的屍體。
不論是誰發現的,總歸是在和渝州的同夥人彙報商談後派出了昨日那人出來攪局。
目的無疑是擾亂民心,讓百姓再次對京都派來的人失望,一步步使他們對北梁心存怨恨,以便策反,充實自己的兵力。
百姓怨聲載道,貧民窟無一不在痛斥官吏勾結貪污。
加之從前的渝州城是富庶之地,百姓淳樸良善,官員盡心盡責,而現在則是上層官吏欺壓底層人民,社會風氣簡直不堪入目。
他們早設想過是縣令乃至整個府衙的問題。
“昨日屬下按主子的吩咐,派了幾人夜襲牢獄,審問昨日之人,自己則是帶人去探府衙與縣令府,然蹲守一夜并無結果。”
阿武回話到。
“今早屬下回來複命,并未瞧見去牢獄的那幾人回來,主子令屬下去府衙說事,又派人去尋昨夜幾人。未曾想,屬下被那縣令等人久留,方回來時碰見外出探子歸來,得知那人半個時辰前被發現亡于牢中,而昨夜幾人……”
阿武咽了咽口水,似是難以出口,聲音晦澀,“昨夜幾人,盡數喪命巫山林,皆為慘死,無一生還。”
許雲朝倏地攥住了季瑞霄的衣袖,力道不斷收緊,驚得說不出一個字。
季瑞霄放下茶杯,不動聲色地覆上許雲朝的手,輕輕拍了拍,作安撫之意。
他明白,盡管許雲朝上陣殺敵從不手軟,就連昨日在巫山林遇見刺客,她也是眼都不眨就了結了對方的性命,可這僅限于危機時刻,僅限于對敵人。
若是自己人死了,她會驚會痛會惋惜。
如同她前世愛護士兵一般。
然季瑞霄痛楚并不比她少,阿武又自然更深。
那些人都是甯王府精心培養的死士,絕大多數是季瑞霄親自培養的。
他們陪着他四處遊曆,他也沒把他們隻當成下屬,而是當做最信任的朋友。在他隻想帶着少數人采風時,也不忘給他們安排享樂的事。
相處久了,一開始小心翼翼嚴肅莊重的下屬死士也變得喜歡插科打诨,在外頭還會沒大沒小地揶揄主子,弄得整個旅途鬧哄哄的,十分愉快。
季瑞霄對此曆曆在目。
而他們是阿武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大家生活在一起,為主子辦事忠心耿耿,一到外邊就抽空鬧騰,有時吵得人心煩。
這都是鮮活的記憶,可轉眼間,記憶裡的人就變得灰敗蒼白。
上一刻還在嬉皮笑臉的人,下一刻已靜靜躺在地上,任鮮血流盡,油盡燈枯。
幾乎要将頭埋進地裡的阿武是最為痛心的。
許雲朝太能理解這種感受了,因為前世她帶兵打仗時,親眼見着和自己并肩作戰的士兵一個個倒下,她隻能看一眼,随後轉頭繼續殺敵。
她記得自己無數次殺紅了眼,滿腦子都是要讓叛軍死。
此刻,相似的事發生在她面前,她除了痛心和哀悼外,不可避免地又産生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