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内亮着一豆暗光,一個人影坐在角落,身影沒入黑暗之中,幾乎瞧不見。
“現在外邊都是尋你們的人,出不去的。”
忽然的,一個溫婉的女聲響起,同時一個盤子被擱置到桌上,輕輕推向了另一邊的人。
季瑞霄眼神一動,禮貌應着:“那就得想辦法動了,總不能一直藏在這裡。”
“為什麼不能?蓮城現在根本就不安全,城門也關了,你根本逃不出去。我這兒是你最好的安身之所。”
對面的聲音頓時有些不滿,但随即又軟和了下來,“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現在又救了你,你多待會兒怎麼了?”
季瑞霄蹙眉,無聲歎氣,忍着性子無奈道:“阿笙,現在不是胡鬧的時候。”
那個名喚阿笙的姑娘撇了撇嘴,雙手抱肩,扭過了頭。
季瑞霄擡眸望去,滿臉寫着無奈和疲倦。
這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二八年華,青春正好,又是在江南長大,風水養人,整個人生得溫婉靈動,很是漂亮。
據她所說,幾年前季瑞霄到江南遊曆時曾和她有過一面之緣,又恰好是出手相助,遂她一直記得他。
季瑞霄表示對此并無印象,再就她救了自己一事鄭重道謝。
阿笙是土生土長的蓮城人,家裡做點小買賣,開了幾間鋪子。隻是近幾年生意慘淡,虧了不少,眼下就剩個飯店和一間雜貨鋪子。
她的父母平日裡都在飯店忙活,過了飯點,一個留在店裡,一個支着攤子去街上叫賣。而她則是照看雜貨鋪子,較為輕松。
不過雜貨鋪子的位置不好,在一個不大起眼的地方,是他們一家子的屋子改造騰出來的,一般沒多少人路過。
季瑞霄那會兒跑過的巷口正巧是阿笙家後門。
早在他們被百姓糾纏住時,從飯店回來的阿笙就注意到了他,認出人後還沒想好要怎麼辦,就望見許雲朝帶着他跑了,正好是自家鋪子的方向。她趕忙抄小道跑了回去,而許雲朝則是東繞西繞,最終把季瑞霄丢在了附近。
季瑞霄感歎着真是趕了巧,随後順帶着打聽了些事。
“蓮城離京都遠,府衙的管不嚴,我們平日裡挺自由的,也無甚家國情懷。至少我的認知裡是這樣,我們對北梁的歸屬感并不強烈,可有可無罷了。”
“似乎早些年時,我們這兒就流傳了朝廷無用的言論。其實在大部分人眼裡,朝廷有無用處并不重要,這江山姓什麼也無所謂,我也不在意究竟是誰統治天下。”
“至于府衙,當官的人挺好,挺親民的,我們同他們倒也沒有隔閡。隻是昨日不知怎的,他們突然在全城張貼懸賞令,勒令要捉住你們,還道什麼包庇者一律視為同夥,要一塊兒罰。”
“大家夥兒哪見過這陣仗,一時間又是興奮又是懼怕的,故而那會兒認出你們了,都一窩蜂沖上去了。”
聞言,季瑞霄忍不住蹙眉,問到:“那你怎麼還收留我?”
阿笙聳聳肩,一派無所謂的口氣,“嗐,誰在乎他們呀。你曾經幫過我,我幫你是應當的,何況……”
她忽地拖長了音調,靈動的雙眼眨了眨,望向季瑞霄時添了兩分不一樣的情愫。
季瑞霄很适時地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正襟危坐,一副辦正事的嚴肅樣,道:“若你被發現了,該如何是好?這太過冒險了,我還是盡早離開要好。”
說着,他便作勢要起身。
“诶别啊!”阿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又被季瑞霄淡淡地掃了一眼,讪讪收回手,嘟囔到,“你對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出去沒兩下就被抓了……”
季瑞霄拂了拂衣袖,眼都沒擡,在許雲朝面前輕快上揚的嗓音此刻有些沉,“那又如何?我還有要緊事要做,還要去尋我妻子。”
阿笙怔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敲打了一番。
好一會兒,她才嗫嚅着唇瓣道:“啊這樣啊……那你要辦什麼事?或許我能幫到你。”
季瑞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掀起眼簾,淡淡地望了過去,避重就輕地講了個大概。阿笙聽完後點點頭,讓他等一會兒,就出去了。
結果現在人回來了,還是這副态度,甚至比一開始更幼稚難纏。
他又歎了口氣,似是不想跟人浪費口舌,隻輕聲道:“阿笙,很感謝你幫了我,又告知我這麼多。但現在時間寶貴,不論外邊如何,我都要離開了。”
“可你離開後去哪兒呢?你要往哪個方向走呢?你的下屬,你的……妻子,能找到你麼?”
“……”
一瞬間季瑞霄沉了沉眼,随後又恢複平靜。他隻道:“我相信她。”
阿笙抿唇,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拳,複又放下,似是在隐忍着什麼。
她緊緊盯着季瑞霄看了好幾眼,無聲歎了口氣,這才妥協似的說到:“我知道了。我帶你去個地方罷,也許那裡能打探出你需要的消息。”
聞言,季瑞霄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而對方卻是轉過身去,去前邊開門領路了。
“如此,那便多謝了。”
季瑞霄溫聲道,随後起身,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邊,接過了對方遞來的紗巾,嚴嚴實實地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至于外衣,早在被拉進屋時就已經棄掉了。
他這副打扮在蓮城倒不算突兀,但颀長的身形與姣好的姿态容易惹人注目。
遂阿笙盡可能帶他走了小道,遇見認識的人了便堆着笑打招呼,倒是一切順利。
除了第一次她給人解釋說季瑞霄是她相好,被季瑞霄輕咳一聲警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