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個身份更不易被察覺,也更好編造,但季瑞霄就是打心底排斥。
他不想讓許雲朝受丁點委屈,不想讓外人占丁點便宜。
兩人一路到了某個裝飾奢華的紅館跟前。
紅館共三層,占地極大,裝了很多花球和彩帶,俨然一股子誘人頹靡的意味。
此時天還沒黑,館前沒人站着,但門是半敞着的。幽幽琴聲自門内傳出,伴着一股淡淡的芳香,還有不時傳出的兩聲調笑,莫名誘人。
季瑞霄皺了皺眉。
“就是這兒了。”
阿笙在一旁站定,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調說到:“這叫春風十裡,是蓮城最出名的一家花樓。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開門,白日裡多以琴棋書畫為主,夜裡……笙歌不斷。”
“這兒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興緻上來了,抖點機密是常有的事兒,不少人都會在這裡打聽消息,據說有些探子還會僞裝着混進去。”
季瑞霄沒應聲,隻是眉頭皺得越來越狠。
見他沒反應,阿笙便繼續道:“這家出名還有個原因是,裡頭是男館女館混着的,男人女人都能在裡頭尋歡作樂。管事的有兩個,以鸨母為主,人狠,但隻要銀子給夠,什麼方便都能行。”
季瑞霄輕飄飄看了她一眼,又理了理紗巾。
阿笙一愣,立即會意,連忙解釋着:“放心,這兒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在春風十裡,隻有縱情享樂,不管是什麼人,進了門就不再管事了。那鸨母更是個不管外頭事的人,隻要你不過分張揚就行。”
聽着像是來路不小啊。
季瑞霄心道,微微扯了扯嘴角,饒有興趣地打量了眼面前的花樓,暗自盤算着。
蓮城民風開放,官民其樂融融,而這家紅館氣焰更甚。
要麼是後邊有人,要麼就是真有本事,能在林子霖全權掌控的地方劈出自己的一條道。
這顯然是前一種可能性更大。
他這一進去,說不定就是把自己送上門去,等着人甕中捉鼈了。
季瑞霄用餘光瞥了身側的姑娘一眼,若有若無地勾了勾唇,眼底似笑非笑。
見他遲遲未動,阿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恰好撞見他那有些玩味的眼神,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了。
“我沒诓你!我說幫你是真的,我不是那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
倒也可以信一次。
季瑞霄念着,他也不是感覺阿笙會出賣他,他隻是習慣性警惕旁人罷了。
這貌似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小心點,說不定真能在這探到些有用的東西。
可是……許雲朝怎麼辦?
季瑞霄垂了垂眼,有些猶豫。
現在的局勢對他們很不利,幾乎到了壓制的地步。他們若是想要翻盤,必定得搗毀林子霖的根。
譬如一些囤兵囤糧的地點,或是一些藏身的地點。
蓮城定是林子霖最大的根據地,這兒定然藏着不少東西。若是能找到些有用的,要麼摧毀了,要麼傳回朝廷去,便可逆風翻盤。
進去說不定就能探到些什麼,哪怕隻有幾個方向,也好過在外頭漫無目的地奔走。
可許雲朝說了她會去找他。
她讓自己有多遠跑多遠,再找個地方藏起來,等她來尋自己。
要是他進了這花樓,她還能尋到自己麼?
她現在又是怎樣的情況?是否安全?又是否是在尋自己?
季瑞霄内心煎熬,一時拿不定主意。
如果是,那他又該怎麼辦?
他不知要往哪走,更不知如何才能尋到她。
露在外面的鳳眸裡閃過一絲隐忍,季瑞霄回頭望了眼,四周一切如常,外邊的嘈雜聲不斷,裡頭的琴聲琵琶聲融為一體。
許雲朝……
你說你會來尋我的。
我就在這等你。
一陣輕風吹過,紗巾與衣擺都被吹得微微飄動。
季瑞霄深呼吸一口氣,下定決定似的,擡腿朝前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