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點頭。

譚妮思繼續說：“那兩個人有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之後就被羅伊斯大人送到了‘大樹下’孤兒院。”

“嗯，你和我說過，是叫阿裡克謝，對吧？”

“沒錯。他不太好相處，總覺得孤兒院哪裡都不好……還會打所有靠近他的人。”譚妮思說着，聲音低了下去，“可是，我們能對他怎麼辦呢？我們還不是挨着他的打也要靠近他。唉……”

艾達說出了原因：“因為我們必須負有一部分責任，我們傳遞了糧倉的位置，也是我們導緻了惡魔到達圖托姆平原。”

譚妮思努起嘴：“其實真的要說，羅伊斯大人，我覺得是有更大責任的。”譚妮思壓低了聲音，也幾乎是湊到艾達耳邊說的，“是羅伊斯大人引導惡魔在那一天襲擊的。”

“可是羅伊斯大人已經讓所有人待在室内，不要出門。”艾達忍不住反駁。

譚妮思順着艾達的話：“那就是他們自己的責任。”

艾達沒有再說話。

譚妮思說：“那個孩子，阿裡克謝，真的是個小孩子，之後把氣撒在别人頭上。”

艾達無奈地笑，說：“現在他還挺喜歡你的吧。你是管他管得最多的那個姐姐。”

譚妮思翻一個白眼：“他喜歡我？拜托，我的艾達，他躲着我還來不及呢。”

“至少他不再打你了。”

譚妮思一挑眉，做了一個搞怪的表情：“他把打我的份額全部用完了吧。”

艾達笑了一下，拿起床頭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譚妮思才想起來剛剛他們偏離了主題，他們說的明明是羅伊斯大人，而且還是因為羅伊斯大人到了大學裡，才因此說起了羅伊斯大人的責任。

于是譚妮思握住話題的缰繩，讓它繼續回到羅伊斯身上。

“我大學裡的一個朋友說，羅伊斯大人是為了給王族收買人心，無論是撫慰遭到災禍的人，還是去大學裡發表演說。”譚妮思說，“他說，王族的人總會承擔不同的功能。得到神明恩賜，長出翅膀的那個王族就會承擔起收買人心的任務，而所有國王的孩子中，能力最強的那個就會成為下一任的國王。”

王族的人總會承擔不同的功能。原來是這樣嗎……

艾達想起五年以前，所看到的羅伊斯的兩個側面。一個側面是在博德小鎮的人們面前、在孤兒院的孩子們面前，那個聖潔、高貴，同時又親切的他；另一個側面是在糧食店鋪中，追逐着她的木錐，好像要追逐死亡，用傷口和她“開玩笑”的他。

他在食堂昏黃閃爍的燭火中，問她有沒有聞到腐爛的氣味；他在糧食店鋪的窗前遮擋住光線，說被惡魔控制是他應有的命運。

那時候，艾達隻是感覺羅伊斯似乎不快樂。現在，譚妮思的話好像開啟了一扇門，讓艾達看到了門内的景色。

他的一切都被困在了他的身份中。

艾達擡起眼睛，看着譚妮思。

譚妮思問：“艾達，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着我？”

艾達搖頭，問：“現在呢？羅伊斯大人還在大學裡嗎？”

“我不知道……我們先去參觀了大學，最後進入了禮堂，我在那裡看到了羅伊斯大人，那時候我就想告訴你，但你沒去呀。我就隻能在禮堂坐下，聽羅伊斯大人的演說……”譚妮思一邊回憶，一邊和艾達說明，“演說結束就到了午餐時間，我們被帶領去到餐廳，羅伊斯大人和教師一起用餐。他好像沒有看到我……”

“吃完我就過來找你了。”譚妮思看着艾達，試探地說，“我想你應該會想知道這件事的。”

譚妮思笑起來，回憶起好像已經很久遠的事情：“你還記得嗎？在糧食店，羅伊斯大人好像曾經想要在那裡等待惡魔？”

“我記得。”

“然後你也不願意從通道離開。你要陪着他等在那裡。”譚妮思笑着說，這個笑容裡有調侃、探究的意味。她故意擡起一邊的眉毛，問艾達：“現在呢？你還會陪着他等在那裡嗎？”

聽到譚妮思說起這件事，艾達本來就有點臉紅，被她這麼問了，這一點臉紅開始蔓延。她立刻就想解釋，但也不知道解釋什麼好。

想了好一會，隻說：“羅伊斯大人是王族……”說完，好像自己臉上的熱意也開始消退，讓自己從火堆旁到了冬天的風裡。

譚妮思本來意味深長地看艾達的種種神色和她攀上紅色的面龐，聽到了艾達的這句話，也忽然感到了一點難過。她一半不甘、一半賭氣地說：“那我之前問你是怎麼說服羅伊斯大人一起逃跑的，你還總是不肯告訴我。”

艾達擡頭，看着譚妮思，忍不住反駁：“我哪有不肯告訴你？我也不知道啊，而且我和你說了的，我不小心用木錐刺傷了羅伊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