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回答了：“嗯。”

她不知道要去哪裡，但她跟着羅伊斯走，知道去的是一個給她回答的地方。

艾達走在羅伊斯旁邊。但是剛走了幾步，羅伊斯就停下來。

“你的腿怎麼了，艾達？”他問。

“……幾天前在樓梯上摔倒了，磕到了膝蓋。”

羅伊斯沉默片刻，然後問：“醫生允許你走路了嗎？”

艾達覺得羅伊斯的聲音要比平時更冷一點。

她有點心虛，支支吾吾地最終沒有回答。

于是羅伊斯是下了結論：“醫生是不允許你現在走路的。”

艾達立刻反駁：“沒，醫生沒不允許我走路。”

“那就是需要用拐杖。”

“嗯……也沒有醫生這樣說……”

羅伊斯站在原地沒有說話。突然他彎下腰，看着艾達的眼睛：“你沒有去看過醫生？”

“……”艾達被吓了一跳，又被羅伊斯說中，下意識地回避他的視線。

羅伊斯沒說話。

艾達這時候才發現，羅伊斯帶他走進了樹影裡。

艾達看着地上的陰影，看着月光被遮住。她吸了一口氣，還是沒有看羅伊斯的眼睛，低着頭輕聲說：“還沒有看過。”

“為什麼？”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好像在質問。

艾達沒有回答，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之後，聲音又在她的頭頂響起。比剛才溫柔，就像其中埋藏的冰晶已經融化。羅伊斯說：“能讓我看看嗎？”

艾達瞬間紅了臉。她簡直說不出話來。

羅伊斯卻在等着她的回答。

那可是要在羅伊斯大人面前撩起裙子，露出膝蓋啊。她怎麼可能會同意？

一段時間之後，夜蛾飛過了五棵樹的時間。艾達硬着頭皮回答：“沒事的，羅伊斯大人，已經在好轉了。”

羅伊斯放棄得很快。

艾達幾乎是緊随其後地聽到了他的回答：“好吧。明天我請醫生來你家看一下，可以嗎？”

“……好的，感謝羅伊斯大人。”艾達慢慢地擡起頭，有點心虛。

她看到羅伊斯正在低頭看她。

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眼神閃爍，就像五年多以前那個晚上，在食堂裡搖晃的燭火。但她還是迎上了羅伊斯的目光。他的藍眼睛在這個時候很平靜，卻浸潤着悲憫，看她就好像在看一隻冬天裡無處可去的可憐小動物。

是他先移開了視線。

羅伊斯靠着樹幹坐下了。

艾達以為一名王子是不會願意随便坐在草地上的。不過也是，艾達又想，羅伊斯大人曾經那麼喜歡“開玩笑”，一名王子也不應該那麼喜歡“開玩笑”，更不應該會追逐一支尖銳的木錐而使自己受傷。

羅伊斯仰起頭看着艾達，居然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地方，示意艾達也坐下來。

艾達猶豫了一下，她穿着新的淺藍色的那條裙子。

如果沾染了泥土，她能把這條裙子洗幹淨嗎？能在她母親不發覺的情況去清洗這條裙子嗎？

或許是看到了艾達的猶豫，羅伊斯向艾達笑了笑，說：“你等一下。”

随後他站起身，把那件棕黃色的亞麻鬥篷解下，折疊了幾層，彎腰鋪在地上。

他重新坐回草地，坐在鬥篷的旁邊，拍了拍鬥篷，示意艾達坐在鬥篷上。

艾達愣愣地看着羅伊斯的動作。現在，他已經身穿潔白的托加袍坐在了草地上。

他的小腿從滑落的衣擺下露出，看起來比月光還要皎潔。

艾達立刻将視線從他的小腿上移開。但她思想太龌龊，沒有能把思想從他光裸潔白的小腿上移開。

因為腦子裡有些混亂，她順着羅伊斯的意思做到了他的鬥篷上。

等到她意識到這樣對待羅伊斯大人的鬥篷太不禮貌，等到她因為坐在他的鬥篷上而羞赧無措，她已經失去了直接坐在草地上、弄髒她衣裙的機會了。

羅伊斯靠着樹幹，仰望着深色的夜空，問：“艾達，你還記得你五年之前問了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