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斯将艾達帶領的藥物擡手放到了書桌上，然後轉換到了另一個話題：“艾達，明天我将要去養殖場，了解那邊的情況，并且為那裡的人們和動物祈福。”

“……好。”艾達默認了自己會和羅伊斯一起去，她考慮了一下去農場的距離，然後說，“去農場的路程可能不那麼适合馬車……明天上午我和鎮長商量一下，安排一下。那麼我們的時間就暫時定在明天中午出發，可以嗎？”

“可以，”羅伊斯點頭，“麻煩你了，艾達。”

艾達和羅伊斯到達農場的時候，農場主正在清掃農場。艾達聞到了在空氣中的雞屎氣味，讓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無翼之居中，曾經聞到過的味道。

上午的時候已經有人告知過農場主羅伊斯回來賜福，所以當羅伊斯到達農場的時候，農場主就認出了他。他停下手中清掃的工作，和旁邊一位白發的婆婆說：“安雅奶奶，聖天使來為我們賜福，我去準備一下，能麻煩您為他們準備一份茶嗎？”

聽到這個名字，艾達忽然想起了佩拉鎮長給她講的故事。

她看向安雅奶奶，曾經她被叫做安雅阿姨。這是一個頭發已經全部變白的老太太，身體瘦小，但是脊背很直。在這個受到災禍，可能面臨糧食短缺的日子裡，她看起來仍然從容溫和，似乎願意接受一切的發生。

農場主帶領他們進入了他的屋子，然後他離開了，為了接受賜福，他需要去換一身更加幹淨的已經，并且去簡單地清潔身體。

安雅奶奶為他們端上了兩杯紅茶。安雅奶奶感謝了羅伊斯他們能夠來到這裡進行賜福，更感謝了羅伊斯和艾達能夠賣掉他們金質的懷表來為他們換取食物。

艾達将她的獎章賣掉換取食物的傳播在第二天就已經失真。但是這樣的版本讓艾達更加滿意，因為比起賣掉獎章，賣掉懷表至少讓她和圖托姆帝國都保留了更多體面。

隻是她的懷表不是金質的，否則她确實會優先選擇賣掉懷表。

在安雅奶奶的感謝結束之後，艾達提起了佩拉鎮長。

她告訴安雅奶奶，佩拉鎮長說所有的孩子都愛安雅阿姨，還說安雅阿姨不會拒絕任何一個孩子。

這時候，艾達感受到了羅伊斯的目光。他隻是平靜地看着她，卻讓艾達莫名地有點心虛。艾達也說不清她為什麼會感到心虛。因為這件事她從來沒有和羅伊斯說過，是在别人面前第一次提起這件事的嗎？

但是很快，她就為安雅奶奶的目光而高興。

安雅奶奶的眼睛中閃動着光芒，眼睛裡好像既有懷念又有滿足。

或許是這樣的交談拉進了兩個人的距離，她們的談話開始延展。說起了農場以及西賽德小鎮的現狀，還有安雅奶奶在這裡的理由。

不久，農場主已經換上了潔淨的麻布袍子。

羅伊斯也開始給他賜福。

他站起來，左手拄着權杖而立，向雕像一樣，右手張開，放在農場主的頭頂。農場主現下正跪在他面前。

羅伊斯垂下眼眸，看向農場主的頭頂，那裡頭發洗漱。

他開始說話：“托卡，神明的孩子，圖托姆帝國的子民，向您獻上我的祝福。”

艾達聽過很多次羅伊斯的賜福。對于受災的人們，他的每一次祝福都幾乎是一樣的說辭，可是艾達知道，從來沒有哪一次，羅伊斯是從内心真正地祝福這些人的。

他不愛圖托姆帝國的人。

或許他愛，就像愛作物的農夫，愛家雞的農場主。

“您在過去受到了種種考驗，或許這些考驗為您帶來了痛苦，然而您必須心懷虔誠，接受神明為您帶來的考驗。因為考驗會将神明的孩子更緊密地聯結在一起。”羅伊斯繼續說，好像真正的天使。

而事實上，考驗僅僅得到了奈博小鎮鎮長的背離之心，僅僅得到了西賽德小鎮上人們的饑餓。

羅伊斯半垂眼睛：“當您心懷虔誠地接受神明的考驗，神明就不會抛棄您，受到神明指示的圖托姆帝國也不會抛棄您。”

艾達知道，在羅伊斯華美的話語之下，在他聖潔的外表之中，有一顆憎恨着帝國的心，有一顆對所有人都漠然的心。

艾達其實根本不想聽羅伊斯這些講過一遍又一遍，卻從來沒有發自内心講過一遍的話。她突然感到厭煩。

最終，她還是在一旁聽完了羅伊斯的賜福：“托卡，神明的孩子，圖托姆帝國的子民，您終将度過難關，終将免于痛苦的傷害，終将迎來花開遍地的春天。向您賜予我最真摯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