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黎正在擦劍,察覺數道視線落在身上,便道:“抱歉,我也沒看見。”
同樣的一覺醒來就被綁了。
裴寂竹想着山中突然出現的那位男子,雖未見到模樣,但氣質斐然,周身氣息冷靜孤傲,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着修道者少見從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樣的人,世家中幾乎沒有。
所有人都沒見過,難不成是憑空出現的?太荒謬了。
他思忖着,望着平靜無波的河面出神。
“走吧,先去吃點東西,餓兩天了。”謝珏清捂着肚子叫喚。
芙黎瞥他一眼,“祭祀之前吃的那頓忘了?”
謝珏清幹嚎一聲:“别提了,那能叫飯嗎?我家花生都不吃。”
花生是府中一個小侍女養的狗,每天胡吃海塞長得圓滾滾。
芙黎沒接茬,那确實算不上一頓飯,夾生的飯和快要馊掉的剩菜讓人難以下咽。
“你們去吧,我在這裡等我家姑娘。”
她坐在河邊石頭上,随手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扒拉着,謝珏清走過來問道:“想吃什麼我給你帶。”
“聽說紀歡樓的杏仁酥和清蒸鲈魚不錯。”
謝珏清應下,轉身的時候問了嘴裴暮雲。
裴暮雲笑道:“寂竹留在這裡,我随你們一起。”
裴寂竹輕輕點頭,身體已經好了很多,就算兄長不在身邊也是可以的。
溯影早已回到了他的身體裡,泠賦被謝珏清連拖帶拽地拉走了,此時河邊就剩下芙黎和裴寂竹。
“能不能問二公子一個問題?”
“你說。”
“姑娘受的傷好了嗎?”
裴寂竹站在她旁邊,長長的衣擺拖在地上,手上拿着還沒有劍鞘的劍,聞言看向她,好一會兒才說:“已經好了。”
芙黎的目光落在‘春生’上,“這劍……還順手嗎?”
裴寂竹拇指指腹摩挲着劍,“順手。”
忽然,‘叮當’一道悶聲,木劍與腰間的玉珏相撞,他順着看去,這玉珏是爺爺送他的,裡面有一隻靈寵,隻是還未成型,祖父說這隻靈寵成型後可擋一次緻命傷。
那夢來的無緣無故,日後的事情他沒有把握不會發生,但若是真有那一日,這靈寵也可救她。
……
泠煙出來時已近黃昏,衆人等在河邊飯都吃了兩頓。
“姑娘!”芙黎最先看見她,歡歡喜喜地迎了上去。
泠煙的臉色有些難看,手裡死死攥着一樣東西,正是戰神的神器——同世鏡。
情劫若是不動情,到了暮年入土時便算是曆劫成功,同世鏡能夠觀人世,乘月若好好利用它,并非不能活下來,可他竟為了區區一個南疆女子連命都不要了,隻餘一抹孤魂。
真是個蠢貨!
“姑娘,你怎麼了?”芙黎有些擔心地詢問。
泠煙将手中的同世鏡收起來,“沒事,我知道‘星輪’在哪裡了,走吧。”
回想起剛才在舊址中看見的,莫長臨告訴長老要将‘星輪’轉移位置,卻恰逢五位長老在商議祭祀的人選,其中那位長老見他來便将主意打在了他身上,私下與他說“你若不願便就是蘇蘇,她身為祭司,理應為族中的大事舍棄自我”,聽了這句話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誰知上了祭台劫雷就落下了,他因動情承受不住,當場殒命,流蘇聞訊趕來也隻來得及替他收屍,沒有讓他被送去不夜血池。
或許是舊址幻境支撐不住,出來之前看見了他的魂魄,一直在祭台周圍遊蕩,看見她熟絡地打招呼,“輕離,你來了。”
輕離是她的劍名,也是戰神的名字,當初戰神得劍,一時想不出好名字,就索性用自己的名字給她命名。
戰神隕落後就再也沒有人這麼叫過她了,驟然聽到才發現自己有多懷念。
“才多久不見,你竟變得如此蠢笨!”泠煙毫不客氣地開口。
離她不遠的黑衣男子笑了聲,他常年在神域被滋養,長得格外好看,任誰看了都要贊上一句。
聞言他粗略算了算,“也有好幾萬年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周圍荒涼無比,除了祭台沒有一處能看的地方,泠煙冷嗤,“若你過了情劫,便不會如此,怎麼說也會是一方遊神。”
她的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神仙也不好當啊,神域太冷了,”他擡頭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說道:“你來時看見往生陣了吧?”
泠煙倏然擡眼,“那陣中的是你?!”
“是我,你要找的東西在我的棺椁裡,對了,這個送給你,”乘月說着,從旁邊的石闆地下拿出一面小鏡子,“這是同世鏡,你應該知道。”
泠煙拿着鏡子,心裡五味雜陳,輕聲問:“有什麼辦法能救你嗎?”
“沒有,其實我早就應該死的,隻是蘇蘇用‘星輪’把我強留住了,往生陣殺害了太多人,你們帶走‘星輪’陣就廢了。”
自知救不了他,泠煙問到:“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有,”乘月說:“輕離,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