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裴師兄會不會信,但這是真話,他若不信,就隻能刀劍相向了,這些年她勤學苦練,雖然偶爾會有所懈怠,但大多時候都泡在劍閣,即便不能在十招之内取勝,也肯定不會在十招之内就敗。
“是麼?”
青年的聲音不大不小,被風迎面送來,喻輕離聽着卻覺得心驚膽戰,手已經隐隐摸上了劍,雙眼看着他不曾開口回答。
忽然一紙傳音穿過厚重的雲層落在她面前,她熟悉這傳音紙上的紋路,是绫霜師姐的傳音。
“阿離,快離開!”
傳音紙中空靈的聲音圍繞着她,像是在她耳邊輕語,卻使她身體輕顫。
她放在後面的手悄悄給绫霜師姐回了一條傳音,“師姐,你們沒事吧?你們在哪兒?”
半隐形的傳音紙剛飄到一半就被打散了,晶瑩剔透的散落一地。
她蓦然擡頭看去,隻見山巅之上的人冷着臉道:“跟我回去。”
跟他回去?聽不懂。
“裴師兄如此心狠手辣,不知我若是真跟你走了,還有命活着嗎?”
青年眉頭緊皺看着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涼意,手上的劍嗡鳴不止,像是在催促,“他們沒死。”
喻輕離略微一怔,反應過來後看着滿地的屍骸殘骨,那裡躺着許多熟悉的面孔,雖然沒有太大交集,但起碼有過一面之緣。
剛才绫霜師姐給她傳音,那她肯定還活着,隻要找到绫霜師姐就能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也能搞清楚裴師兄到底是因何入魔的了。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裴師兄,看他現在的架勢,肯定是奔着要自己命來的。
“今日師兄若是有本事,盡管來便是!”
她喚出命劍,瑩白色的劍氣環繞着長劍,殺意十足,青年的目光在觸及到那劍氣時愣了一瞬,霎時黑色的魔氣便将他全身都環繞住,像一個密不透風的繭。
——殺了她,為泠姑娘報仇。
——泠姑娘對你可真是好啊,就連臨死前都還記挂着你,你難道不想為泠姑娘報仇嗎?
——現在,隻要她死了泠姑娘就能活過來了,這難道不是你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嗎?
在他耳邊,一道道話語像是蠱惑,蠱惑他趕緊殺了面前的這個人,他皺眉抗拒,拿着劍的手微微顫動。
“不,跟她沒關系。”
——怎麼沒關系?若不是她蠢笨,怎麼會被那重桦老兒當槍使?
——到現在你都還為她開脫,這樣的一個人,你殺了他難道不是為民除害了嗎?
——放心,隻要你殺了她,保證泠姑娘能活過來,我跟你說過的,你也知道。
他眉心緊皺,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破土而出,磅礴的,刺痛的,能夠讓他神智不清的,那是潛藏在他體内的魔氣。
——為什麼要抗拒我?你應該迎合我,我跟你才是最合适的,當然了如果你實在喜歡泠姑娘的話我也可以勉強跟她共享你。
“滾啊!”
喻輕離看着他,素白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困惑,看着他跟圍繞着自己的魔氣做鬥争,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可再不明白也不能讓同門白死,就算她殺不了他,也一定不能讓他再殺戮下去。
她腳尖點地,輕輕躍起,站在他對面的一座小山峰上,山上的桃花還沒有完全凋謝,她的劍術是整個天目山最出衆的,天生劍骨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優勢,就連修煉上也輕松不少,雖然她不知道裴師兄的修煉程度,但想來也不會比她強多少。
“裴寂竹,今日我必取你性命為同門報仇!”
話罷,一柄長劍以破風之勢直擊他的面門,空中氣息流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忽然他擡起眼,眼中猩紅一閃而過,黑色的魔氣從他身後滲透出來,環繞住她的劍。
喻輕離前進困難,轉動手腕破開禁锢,翻身懸在空中,握劍的那隻手虎口有些發麻,她運轉體内靈力,再次襲去。
青年拿起手中的劍,迎了上去,一瞬間山崩地裂,沙石飛濺,碎石劃過她的臉,開了一小道口子,鮮血滲出來被環繞在她周圍的魔氣舔舐幹淨,魔氣冰涼的觸感讓她渾身一哆嗦。
“你!”喻輕離咬牙,好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裴寂竹笑了笑,“如果你選擇跟我走的話會少受很多罪。”
缭繞的魔氣一點點向她侵蝕而來,不得已隻能遠離他,兩柄劍分開的的時候激起了巨大的沖擊力。
喻輕離被震得嘴角溢出血迹,那跟随着她的魔氣想要再次舔上來卻被她提劍斬斷。
兩人對站,她終于是有些氣急,憑什麼啊?
這幾百年她都在想着如何把師門發揚光大,每年的曆練也都是她帶着新入門的弟子前去,最危險得地方她都去過,最兇狠的妖獸她都殺過,
可憑什麼一個隻見過一面的師妹死了卻要怪到她身上?
想着想着盈在眼眶的淚水溢出,落在被她劈散的魔氣上,那團漆黑的氣息像是被燙到一般消散了。
裴寂竹看着她,忽然就懂了孟浮玉說的那句話,原來即便是同一個人也是會有所不同的。
因為,泠煙從來都不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