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玉山分十二峰,藏書閣居最末,因此司晟趕到扶桑殿時,外面已經等了許多弟子。
大殿外人雖然多,但異常安靜,這會兒見着他來,不少人紛紛讓出一條路,眼神探究。
司晟有心想問點什麼消息,但在這些目光探索之下,他張了張口,還是沒問出來,隻是在人群中搜索雲潇的身影。
自從燒了那道文簡以後,他心裡總是莫名慌亂,一面擔心雲潇真的會出手殺人,一面又擔心她的身體支撐不住。
心煩意亂之下,竟然是直直往殿内闖,和剛推門出來的玄機長老撞了個正着,後者站定了腳步,側目打量他:“正要找你呢,你跑什麼?”
“是不是...”
玄機長老眼神四掃,搶在他前面,一口截住了他的話:“不是。”
司晟也明白當着這麼多人,不太好說雲潇的事情,當下就住口不言。
玄機長老站在殿前,收起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儀态威嚴,底下人便更安靜了,紛紛凝神,聽候他的吩咐。
“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們都各自回去練劍,這段日子都給我安分點,不許私自下山,被發現了一律重罰。”
“是!”
底下人紛紛散了開去,隻剩下梅行衣還站在殿前,她上前一步,向玄機長老行禮問道:“師叔怎麼樣了?”
玄機長老腳步停下,皺眉道:“沒什麼大事,你先回去吧。”
梅行衣點頭,但腳步未動,辯駁道:“師叔是被妖魔所傷,事關歧玉山,怎麼能說不是大事呢。”
缥缈的鈴音在靜谧的山谷間回蕩,然後漸漸沉寂下來,司晟原本平靜下來的心又起了波瀾。
這些天離開歧玉山的隻有林遠微一個人,清音鈴又是受長老靈氣催動的鈴音,除非身受重傷,靈力不穩,不然不至于驚動那麼多人。
司晟不待玄機長老反應,徑直就往内殿走,梅行衣也跟了過去,殿門在他們身後合上,很快,強大的靈力就逼得他們兩個人無法再進一步,玄機長老走在他們身前,為他們兩個人開路。
司晟很快就看到了林遠微,他臉色蒼白,瞳孔有一線紅光閃過,身上的靈氣又很微弱,顯然是為了什麼原因損耗太多,衣衫碎裂之中能夠看出來是為某種劍氣所傷。
葉輕塵身上的靈力漸收,其餘幾位長老也都停了下來,司晟和梅行衣這才感到輕松一些,剛才那股靈力的威壓實在太重,逼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林遠微身上的靈氣很快就能運轉自如,臉色也稍稍好了一些,站在他身旁的青曜下意識想伸手去扶他,卻被他輕輕推開了。
青曜收回手,面色不變,隻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以示尊敬。
敬重他半步成仙之路,也是為剛才的失禮行為贖罪,畢竟對于林遠微這種放棄成仙的人來說,任何攙扶和同情都顯得屈辱。
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林遠微傷的如此之重,神色看上去卻有點壓抑不住的...歡喜。
葉輕塵顯然和他有同樣的疑慮,所以他很快就問出了在場所有人都關心的那個問題:“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林遠微看着自己衣衫上的劍痕,神色思索,半晌才苦笑道:“他走得太快,我沒有看清他的面目。”
不光是沒有看清,就連這個人的氣息都被掩蓋得死死的,他強撐着查了半個月,竟然是一無所獲。
葉輕塵深知自己這個師弟的性格,很少有他感興趣的人和事,一旦有,那人必定不是尋常人,當下問道:“你懷疑什麼?”
“師兄,”林遠微還是盯着自己身上的劍痕,“我懷疑缙原師兄,沒有死。”
這個猜測一出來,全場默然。
其他人的表情都像是做了夢一般迷幻,隻有葉輕塵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口咬定:“不可能,缙原師兄死了幾十年了,當時還是你把他的劍捧回來的,你忘了?”
“我沒有忘,”林遠微反駁道,“我也隻是猜測。”
幽若長老資曆最深,依然把林遠微當做小師弟來看,也像往常一樣的斥責他:“不管這個猜測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如果活着的話,這麼多年也不會不回來看看,如果沒有回來,就當他已經死了。”
玄機長老接口道:“嗯,他當初拒不接掌門令,又自請離開師門,其實按理說,已經不算是歧玉山的人了,生生死死的,和我們都沒有關系了。”
這話說得無情,像一柄刀,割斷了在場之人的與過去的一絲聯系,将人強行拉回現實,林遠微也沉默下來。
還是梅行衣打破了這種沉默,忽然開口問道:“師叔,山下是發生了什麼嗎?”
她對妖魔的氣息一向敏感,雖然察覺到林遠微身上細微的不同之處,但這話也不便說得太直白。
葉輕塵更是奇怪,他知道林遠微此去多半是為了魔族封印一事,但虞牧之野是世外之地,靈氣充沛,沒有施法者許可不能擅自出入,又有微瀾劍鎮守九靈池水之下的沉淵魔族,斷不可能有魔族氣息外洩。
剛才的施法的幾位長老顯然都注意到了這種情況,但并不知情他此去為何,隻是各自思索,等着林遠微詳細道來。
“事情發生的地方不是山下,是虞牧之野,”林遠微頂着他們幾個人的目光,緩緩道,“我到那裡時,那裡已經變成了一塊死地。”
林遠微說着,逐漸回憶了當時發生的事情。
當時,他由歧玉山到虞牧之野,沿途草木枯死,河水幹涸,一切靈氣全無,他為求真相,用法術強行破開了虞牧之野的封印。
隻見裡面枯骨無數,怨靈聚集,天色像是被血染紅了,依然留存着那最後一戰的肅殺與殘忍。